賈母在賈府裡最厲害,看起來特別理所當然,她是老太太,兩位老爺的親媽,名正言順的老封君。
位置在那裡,彷彿什麼都不需要做,全天下都圍著她轉。
但你可曾想過,賈母如果沒有足夠的智慧,在鬥爭激烈的封建大家族裡,未必有能力保證,自己在青春逝去之後,穩坐正室的位置,不被一批一批往上生撲的妹子們取代。
甚至,未必有能力保證兩個兒子平安長大、順利做官。
鳳姐兒的小產,除了偶然因素之外,也有她太操心、太好強、生病也要往上衝的必然。
賈母能管好家,養好這麼多孩子,算是典型的“事業家庭兩手兼顧”了。
(請注意,雖然足不出戶,但太太們管理府裡事務,一樣是一項工作量很大的事業。)
當然,兒子們大了、她成為老太太以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媳婦熬成婆再沒有人轄制她。
但,縱使是如此,賈母的精明強幹,還是稍稍露一手就很驚豔。
王熙鳳身體不好,賈母要整治家裡下人們夜裡聚眾喝酒賭博,親自出手。
王熙鳳把林之孝家的和幾個管事的人找來,申斥了一頓,賈母親自接手,自己上場訓話。
老太太出馬,誰敢不認真?於是迅速找對了一波人出來,帶來老太太跟前。
賈母做的第一件事,是問領頭的人是誰。
一位是林之孝家的親戚,一位是迎春的乳母。
站在探春惜春大小姐們的視角來看,這些身份也沒什麼了不起。但,參與其中的都是上夜班的老媽子們、中下階層員工們。
在他們之中,管事的林之孝家的親戚,小姐迎春的乳母,這都已經算是有強硬背景、有雄厚連帶關係的人了。
而這是偶然嗎?
深諳賈府人事的老太太,上來第一件事,就問領頭的是誰,她顯然明白箇中規律,絕不是偶然:總有一些人覺得自己可以特殊、可以不守規則;也總有跟風的,認為對啊就是這樣的。
緊接著,老太太宣佈了她的處罰決定。
三位領頭的,錢沒收充公,平均分給大家。
平均分下去,一個人分不到什麼錢,實際好處約等於沒有,重點在於安撫人心。
賈府這麼多工作人員,有幾個是老老實實半點錯誤都沒有的?畢竟人無完人。所以每當賈府裡有大型處罰事故發生的時候,都容易變成人心惶惶的多事之秋。
一旦人心不穩,就有人會想要藉機生事、攪和出事端。
在這樣的背景下,賈母把沒收的錢,平均分給大家這個舉動,顯得尤為重要。
安撫了人心,你們別怕啊,把害怕的事情變成了喜事;同時又依舊有震懾力:如果作妖,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錢,就會變成別人的。
最好的約束,莫過於清晰的利害關係。
而在錢財之外,賈母的量刑也很準確。
為首的三位,打一頓扔出去,永遠不準滾回來。從犯們呢,罰了三個月的工資,然後都調去打掃廁所。
雖然看到這裡舒姐很奇怪,突然多了這麼多人來掃廁所,原本掃廁所的人幹啥去?
或者是賈府廁所實在太多了,分攤一下工作量、整體變化也不誇張,而我又一次被貧窮限制了想象力。
回到正題,在這場事故處理中,最後連管事的林之孝家的,也被申斥了一頓。她雖然沒有參與,但監管失職無論如何也逃不脫。
你看,人人奉承的“老太太多厲害”,有時候並不是吹噓的馬屁、應景的討領導歡心。
賈母隨便出手操辦的一單業務,恩威並施、賞罰分明、量刑明確、尺度清晰,這樣的人,才能一路清楚明白走到最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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