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
青絲流雲般的秀髮如同瀑布一般在肩上流瀉而下，映著鏡中那張精巧細緻的臉，成嵐輕輕捻起一張口脂放在唇邊。
櫻桃小口微微一抿，淡紅色的潤澤便覆在了上面，成嵐坐在桌邊，宛如削蔥根的指尖捧起一杯茶，放在鼻尖處嗅了嗅。
清致淡雅的味道任誰都可以分辨出這是一杯上等的佳茗，成嵐舉起茶杯小酌了一口，清爽的口感立即滑過唇頰。
只不過茶水剛剛下肚，成嵐就感到眼前一片昏黑。
原本以為只是久坐之後的眩暈，她剛想站起身到榻上休息一下，結果卻無力的重重跌坐在了椅子上。
突然間，木質流花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成晴從外面蓮花細步的走了進來，緩緩的坐在成嵐了身邊，滿面含春的模樣。
“小晴，我突然感覺有點頭暈，快扶我過去休息一下。”
她看著自己的妹妹，心下掠過一絲柔軟，將手搭在成晴的胳膊上，但渾身卻覺得愈發癱軟無力，若非有她扶著，恐怕已跌在了地上。
但眼看著就要走到榻邊時，成晴卻將手輕輕一撤，失去了重心的她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撞的膝蓋生疼。
成嵐訝異的睜大了眼睛，但卻只能無力的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成晴從懷裡迅速的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她清楚的記得，那是成晴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她親手送出的生日禮物。
成晴望著她冷冷一笑，揚手就將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了她的胸口！
一瞬間，一股痛徹心扉的感覺就蔓延到了全身——強烈而刺眼的陽光順著雪白透亮的窗紙灑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成晴在這樣的光線下，映襯的格外嬌媚動人。
只不過她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卻令人異常心驚！她隨即又拔出成嵐胸口的那把匕首，像是瘋了一般連續捅了無數刀。
胸口噴濺而出的鮮血淋灑在成晴的臉上，映著陽光顯得異常恐怖！
成嵐不甘的睜著黑白分明的雙眼，直到此刻她都不明白為什麼一樣嬌憨乖巧的妹妹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終於，在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之後，她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一陣悽清的冷風吹過，成嵐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震顫，她的手指顫了顫，才慢慢的睜開了雙眼，此刻四周已是在暗夜之中。
身上淡紫色的華貴衣袍早已經被鮮血浸染，儘管腦中還殘存著意識但卻再無法動彈半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體裡的血液一點點流盡，然後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原本她以為自己就此將徹底陷入無邊無盡的黑暗，可卻又在一瞬間像是在噩夢中突然驚醒一般，猛的一下坐了起來。
成嵐的確希望剛才那只是一個噩夢，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身上沒有傷口，，只是心底還是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安與刺痛。
難道，剛才只不過是一個深夜中閒來無事做的一個噩夢嗎？
成嵐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下突然感到一絲陌生，她慌忙起身跑到了屋內的梳妝鏡前，驚恐的看著裡面那張陌生的臉！
不管她做了如何詭譎的噩夢，絕不可能讓她的容貌跟著改變。
難道，剛才的那一切並非是夢，而是她真的被成晴殺死了？
成嵐不自覺的緊緊握住了手邊的手帕，雖然她是侯爺府的嫡女，但卻自認對這個庶出的妹妹算得上十分真心實意。
儘管心裡也一直清楚，成晴對她心懷妒忌之情。
可是，無論怎樣，成嵐都不敢置信她竟然會對自己下這般的狠手！
難道，自己平日裡的善良，便是她可以任由別人欺負的理由嗎？
她強自忍下心中的痛苦與掙扎，再次抬頭望向鏡中那張小巧精緻的面龐，成嵐心中似乎又泛起了一絲熟悉的感覺，這樣一張臉，之前好像在哪裡見過。
過了一陣之後，她才慢慢想起來，大概是在三四年前的一次皇家宴席上，那個時候她們兩人都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
成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大腦中搜索到顧霜煙這個名字，論起來身份應該是尚書府的嫡女。
她對這張臉沒什麼印象，可卻對尚書府嫡女這個身份印象深刻。
平日裡王侯公子家的女兒偶爾也會出來小聚，唯獨不見這個顧霜煙，也許這也是她記不清這張臉的原因之一。
成嵐雖然善良柔弱，平時比較容易受到旁人欺負，可是日常的社交禮儀總會出來遵循的，卻不像顧霜煙一般膽小，每次出行都會推諉生病或是有事。
如果不是她的姐姐顧霜雲拉攏著，估計早就沒有人能夠記得尚書府還有這樣的一號人物。
為什麼前世今生，成嵐都不能託身在一個幸福的人身上？能夠平穩的度過這一生已經是她唯一的心願，為什麼成晴連這都不肯滿足？
成嵐坐在梳妝鏡前的木椅上，看著鏡中那個蒼白卻又不失俏麗的臉龐，隨手拿起妝奩邊的一支鎏金鑲玉簪挽了一下凌亂的頭髮後斜插入鬢間。
剎那間，看起來憔悴不堪的成嵐便有了一些氣色，雖然面頰依然蒼白，卻掩蓋不住她本身就藏有的光輝。
成嵐撫摸了一下那張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臉龐，小指的指甲劃過下頷的時候，細嫩的皮膚卻能清晰的感覺到疼痛。
或許她現在的名字應該被喚作顧霜煙，是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重生，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如上一世那樣任人欺凌。
上一世成嵐那般的溫婉賢淑，卻落得一個被親生妹妹亂刀殺害的下場。
這一世的顧霜煙不管曾經如何軟弱，這一次都不能再窩囊下去了！
即使現在已經改頭換面，但是前世的仇卻是不得不報的。
尤其是成晴，曾經她所受過的苦，自然也要她十倍奉還——顧霜煙看著鏡中那張精巧細緻的臉上，慢慢出現了狠戾的神色，眼睛裡蘊含的滿滿的都是復仇的冰冷恨意，此時才算是有些開懷的笑了出來。
畢竟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要讓所有欺負她的人不得好死。
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情根本就是毫無用處，與其留著，還不如藏在心裡，留給自己。
就在顧霜煙還坐在鏡子前思考要怎麼向曾經有過血海深仇的那些人復仇時，大門卻從外面嘎吱一聲被人重重推開。
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顧霜煙還是忍不住被嚇得哆嗦了一下。
畢竟在前不久，就是這一陣聲響之後，她便被成晴的亂刀刺死。
不過好在這一次來到了尚書府，已經沒有了成晴的存在，可是顧霜煙還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她在這裡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唯一認識的一個顧霜雲對她還不甚熟悉，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會露出馬腳。
今天是成嵐第一天作為顧霜煙生存在尚書府，雖然同樣是大家閨秀，可是府內的一應事物她都不太瞭解。
尚書府
“小姐你醒了？”
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將顧霜煙的思緒拉了回來，看她這一身裝扮應該是府內的侍女，唯一不清楚的就是她為人如何。
“嗯，剛醒一會。”顧霜煙假裝疲累的樣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就算現在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也要儘量避免露出馬腳。
綠芙將手中端著的水盆放在桌子上，然後走過來蹲在顧霜煙的腳邊，不停地查看著她現在的情況。
看上去雖然還是面色蒼白，但是確實沒什麼大礙，看起來也比較有精神，如此看開綠芙才算是有些安心。
“小姐你不知道你突然昏過去我有多擔心，我生怕你出了什麼差錯，夫人那麼疼你，如果有了什麼事情我這條命就都留不住了。”
這句話裡最讓顧霜煙覺得在意的就是顧霜煙為什麼會突然昏過去，有了成晴的那件事情之後，顧霜煙總覺得在府內忽然暈倒絕對是有人存心陷害。
“我也不太記得了，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你先說說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昏倒的？”
綠芙拄著下巴思考了一會，才確信的看向顧霜煙，“上午巳時，對，就是巳時，我過來給小姐送飯的時候看見你就昏倒在地上，桌上有一杯茶，但是已經被喝光了，大小姐派人來驗也沒驗出來有迷藥。”
大小姐，應該就是那個平日裡溫柔大方的顧霜雲，現在的顧霜煙對所有人都懷有一份警惕，姐妹之情根本就不足為道。
親生的姐妹就算再怎麼血濃於水也抵不過心裡的那一份妒忌，還有平時的在人前的萬分榮耀。因此對於綠芙的話，顧霜煙還是存在著很多疑慮。
前一世的成嵐曾與顧霜雲有過數面之緣，那時對她並沒有太多的印象，只記得她為人大方，平日裡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如果顧霜煙真的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昏倒了，尚書府上上下下就沒有人覺得不對勁，也不會來仔細查問一下，只是讓顧霜雲驗了一杯茶嗎？
“我想我可能只是太累了所以才會暈倒，孃親沒把你怎麼樣吧？”
顧霜煙下意識的去問了一下綠芙的傷勢，聽她這麼說話，好像顧霜煙的母親在家裡的威信力比較高。
但是如果她真的這麼在乎顧霜煙的事情的話，為什麼不派人來觀察一下她的情況，只是在眾人面前懲罰綠芙呢。
綠芙將袖口處的衣服向下拽了拽，可是顧霜煙還是能清楚的看到她手腕處有一條青紫色的淤痕。
不用想也知道綠芙一定是被懲罰了，只是現在不知道被打成什麼樣子，顧霜煙沒在乎什麼禮數，就將綠芙的袖子給挽了起來。
果不其然，顧霜煙在綠芙整條手臂上都看見了長長短短深淺不一的傷痕，看這樣的痕跡，絕對不是一次就能打得出來的。
顧霜煙看著綠芙白淨的手臂上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忍不住對她的這個生母有一些疑問。按照道理來說，顧霜煙整日裡深居簡出，會有什麼值得她這樣責罰綠芙的。
“這些……都是母親打的嗎？”
雖然是這麼想著，顧霜煙卻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在侯爺府身為嫡女待遇優渥，就連身邊的侍女也是收穫頗豐。
綠芙好歹也是她這個嫡女的貼身侍女，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過錯，也沒有必要隔一段時間就這般狠毒的責打她吧！
綠芙將身上的衣袖蓋了下來，轉過頭去看了看房門的方向，然後朝著顧霜煙又挪近了一些。
“小姐這些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夫人稍有不順心就會拿我來撒氣，我們只是敢怒不敢言啊。”
綠芙這樣的語氣令顧霜煙覺得更加氣憤，這個生母是顧霜煙的生母，卻與成嵐的靈魂沒有半分關係。
她身為尚書府的主母，竟然連最基本的體恤下人都不能做到，更加是非打即罵，又如何能夠服眾？
“如果下次母親在無緣無故責罰你，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知道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顧霜煙偏偏就肯相信這個第一次見到的侍女，覺得在這尚書府中也只能與她相依為命。
或許是因為她現在已經對什麼骨肉親情失去了信心，不管是有多血濃於水，在自己利益的面前都是那麼軟弱，那麼不堪一擊。
綠芙卻對此有一些為難，明顯不想讓顧霜煙牽扯到這樣的事情中來，站起身，將坐在梳妝鏡邊的顧霜煙扶了起來。
“小姐還是別管我的事情了，其實夫人責打我並不是沒有緣故的，這一次是因為小姐無故昏倒，上一次是因為我將小姐的飯菜擺錯了位置，每一次都是有理由的，當眾責罰才能讓我有些記性嘛。”
剛才綠芙說的已經足夠讓顧霜煙氣憤，卻沒想到她接下來說的這些話竟然這麼過分，非打即罵不夠，竟然還要當眾責罰？
不過聽剛才綠芙說的這些話，顧霜煙已經可以很清楚的判斷出來她在家中的地位，整日裡深居簡出不會出門活動，一看就是膽小懦弱。
自己的侍女整日都被責罰，而顧霜煙也是無動於衷，她那個大姐只會裝模作樣的管管閒事，母親則是看似慈愛。
若非如此的話，她為何要經常當眾責罰綠芙，目的還不就是殺雞儆猴，第一可以讓顧霜煙老實聽話，第二則是在眾人面前表示她有多疼顧霜煙。
綠芙在服侍顧霜煙的過程中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就會被她打成這副模樣，不由得證明了顧霜煙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每日都是由綠芙把飯菜送到她的房間裡來吃，就說明顧霜煙平時都不可以上桌吃飯，這樣的地位和家裡的下人有什麼區別。
顧霜煙越想越覺得這個尚書府太過恐怖了，明明都是一家人，卻弄得像是皇宮裡面的勾心鬥角一樣。
如果是像成府中的嫡庶之爭也就算了，過分的是顧霜煙和顧霜雲乃是一胞所出，她們的母親竟然這樣偏袒。
就算顧霜煙平時膽小懦弱，她有必要區分的這樣清楚嗎生長在這樣的府邸中，還不如就做一個平常百姓家的女兒，至少不會有這麼多的勾心鬥角等著她。
為什麼重新來一次，她還是要經歷這麼多的變故，甚至是比上一次還要嚴厲，這裡的人一個個都是笑面虎。
都還比不過成晴直接捅上來刀子來的爽快，暗箭難防，她們一個個還不是在把人往死路上推嗎。
想到這裡，顧霜煙原本就已經很冷峻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了一些，眼中僅留的溫存也在那一刻煙消雲散。
並非是我無情，而是世人先負我！
顧霜煙把著綠芙的手緩緩坐在桌邊的椅子上，看著桌子上的茶，顧霜煙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份防備。
生存在這樣的深院中，顧霜煙再也不可以像以前那樣單純的活著了，繼續那般的毫無防備也只不過會再次將自己推入火坑。
想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唯一的辦法就只有狠，自己對待別人不狠心，那別人就會對自己狠。
嫡姐
顧霜煙此刻的眸子中慢慢的都是防備與冷峻，似乎是要拒人於千里之外，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再走進她的內心。
還在想著的時候，門口又是嘎吱一聲響，讓顧霜煙不由得再次緊張起來，朝著門口張望了過去。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個紫袍的女子，關門時只看得到她的背影，裙角墜飾的牡丹花妖嬈而且繁盛的綻放著。
腰間穿插著金絲的腰帶在房間內燭火的輝映下顯得金光閃閃，滿頭的金銀玉石無一不在證明著她在這個家中的地位。
看到這裡，顧霜煙已經猜出了一大半，當她轉過身子露出那張和顧霜煙有七分相似的臉的時候，她才確定了自己的答案。
這個人無疑就是她的大姐顧霜雲，顧霜煙都快昏迷了大半天，她也只是找人驗了一下茶水，到了現在才想著過來看一眼。
顧霜雲坐在顧霜煙的對面，一臉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紅潤的面色在房間內看起來似乎還會反光一樣，和現在面色蒼白的顧霜煙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約莫著你這個時候應該醒了，所以帶上點湯藥過來看看你，你看你這樣子就是體虛，讓你找個郎中來看看，你又不聽話。”
顧霜煙擺了擺手，示意讓綠芙先下去，她們兩個人的交談也不方便就讓她這樣聽著，有她在或許顧霜雲有一些話就不會再對她說出來了。
今天上午顧霜煙無緣無故暈倒的事情如果說和顧霜雲沒有關係，她是說什麼都不會信的，否則的話她怎麼會這麼恰好的就知道了顧霜煙清醒的時間。
看著顧霜雲這一次帶過來的湯藥，顧霜煙總覺得這一次她依舊是不懷好意，在家裡這麼不受歡迎的顧霜煙怎麼會值得她特意帶來一碗湯藥呢。
顧霜雲依舊是擺出她那一副拿手的笑容，動都沒有動一下的擺在臉上，由此也能看出她平日裡有多擅長偽裝自己。
顧霜煙好歹也算是在侯爺府裡生活了這麼長時間，雖然最後還是被成晴無情的害死了，可她還是已經能夠很好的掌握瞭如何在這世道中看出一個人的本來面目。
“勞煩姐姐費心了，我不過是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今天上午才會暈倒，這藥先放在這裡，等一下我就會喝了。”
顧霜煙現在這副落落大方的樣子倒是讓顧霜雲覺得很是吃驚。
畢竟，在她的印象裡，顧霜煙一直都是一個膽小如鼠，連大氣都不敢喘的人。
又怎麼可能會像現在這樣利落，講話的聲音甚至和她這個姐姐一般大小了？顧霜雲進來的時候雖然一直對著她笑，可是心裡卻說不清楚都在想些什麼。
現在的顧霜煙不僅沒有半分畏縮，反倒是直視著顧霜雲的眼睛，其中的淡漠與冷峻讓她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個膽小如鼠的妹妹什麼時候變的這個樣子了，難道只是在上午昏倒之後突然轉變了性子嗎？
可是顧霜雲卻又不得不承認，現在挺直了腰板大聲說話的顧霜煙比以前要有魅力的許多，從前的顧霜煙都是把頭用力的向下壓。
從來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甚至是對待家裡的下人也是如此，惹得顧霜雲一度都以有這樣一個妹妹為恥。
她將自己頭低成那樣，無疑也是將尚書府的臉面踩在了腳下，這樣的二小姐又如何能見的了人，再怎麼樣也不過是給尚書府丟人現眼。
可是現在顧霜煙抬起頭之後，顧霜雲才意外的發現她那雙明眸竟然是格外的光亮，在燭火的輝映下是那般閃耀。
顧霜雲在這一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將手邊的湯藥往她的身邊推了一下語重心長的勸說著顧霜煙。
現在給人的感覺雖然不同了，可是顧霜煙的性子總不會這麼容易就改變的，她以前可是最聽這個大姐的話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妹妹聽話，這藥如果涼了的話效果就沒那麼好了，為了你自己的身體，還是乖乖喝了吧。”
顧霜雲現在的話說出口雖然像是在為顧霜煙的身體著想，可是字裡行間都透露著滿滿的強迫。
看著顧霜雲手上遞過來的這碗藥，顧霜煙的嘴角也忍不住扯起一個不懈的笑容，隨後接過那碗不知道含有什麼成分的湯藥。
顧霜雲平日裡就是這麼對待顧霜煙的嗎？她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因為膽小而不敢反駁？
平日裡對待外人親切和善且溫柔，私底下對這個妹妹就連偽裝也不能做的盡善盡美，顧霜雲未免也太瞧不起她這個妹妹了吧。
看見顧霜煙還是乖巧的將她手中的那碗藥接了過去，顧霜雲稍微有些蹙起來的眉頭終究還是慢慢鬆開了。
顧霜煙將湯藥端到面前，湊在鼻子下方仔細嗅了一下，如果按照顧霜雲的話來說，這應該是一碗中藥。
可是現在面前這碗湯藥裡面有著不應該屬於這的清香味，最重要的這竟和成嵐早上喝下的那杯茶味道如此相近！
她垂眸掩去眼底幾乎噴薄而出的恨意與失望，用碗沿作為遮擋，顧霜煙抬起眼看著顧霜雲稍微顯露出來的笑容，竟然覺得她這張姣好的面容如此恐怖！
顧霜煙把碗抬起來只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顧霜雲的反應，既然現在已經看的一清二楚，那也就沒必要繼續裝下去了。
微微張開的櫻桃小口再次閉上，顧霜煙將她那隻白嫩纖細的小手微微一抖，那碗溫熱的湯藥就一點不落的全都灑在了地上。
這是顧霜煙第一次這樣隨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可能顯得稍微有一些拙劣，可是在顧霜煙的眼裡已經很滿意了。
“哎呀，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現在的身體還太虛弱了，現在竟然連碗都拿不住了，浪費了姐姐的一片苦心，等明天我一定自罰三杯。”
顧霜煙臉上裝作是一副很憂心的樣子，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現在她的心裡有多輕鬆，看著顧霜雲慢慢變得陰沉的臉色，不知道有多開心。
既然顧霜煙現在沒有把湯藥喝下去，顧霜雲也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繼續裝模作樣了，還不如哪天再找一個機會。
顧霜雲雖然現在還是一副溫柔大方的模樣，可是顧霜煙還是能透過她的皮囊看出不耐煩與厭惡。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你今天晚上早點休息，等有時間的時候姐姐再來看你。”
顧霜煙站起身來，還沒等顧霜雲準備離開，她就已經將自己的房門大剌剌的打開，似乎是下了逐客令。
對於這樣主動的顧霜煙，顧霜雲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從前那個軟弱無力的顧霜煙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如此的話我也不多留姐姐了，現在夜已深了，姐姐還是回去早些休息吧，如果休息不好的話，可是很容易長皺紋的。”
交鋒
顧霜煙轉過頭來看著現在還是目瞪口呆的顧霜雲，滿眼笑意，可是口中的話語聽起來卻並非那般溫柔。
或許是這麼多年來生長在尚書府中的經驗，顧霜雲很快就調整過來了自己的心態，看著現在如此異常的顧霜煙，還是站起身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好，那你記得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顧霜雲還在顧霜煙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可是處於本能對她的厭惡，顧霜煙很快就躲了過去，惹得顧霜雲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
顧霜煙伸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出去，被顧霜煙這樣五次三番這麼打擊，顧霜雲實在也不能再這樣厚著臉皮待下去了，因此也只好離開了她的房間。
顧霜雲剛走，綠芙接著她的腳步就走了進來，她離房間不遠，因此她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可以清楚的聽見。
以前不管是夫人還是顧霜雲進來的時候，綠芙也都是就這樣在外面聽著的，雖然她們兩個沒有什麼辦法，不過至少也可以互相討論一下相依為命。
確定顧霜雲已經走遠之後，綠芙才走進房間裡，將門關上，朝著桌邊的顧霜煙走了過去。
自從顧霜煙這一次醒了之後，綠芙隱約就是感覺她和以前不一樣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經常低著頭。
雖然她現在這樣看起來很有自信，可是突然之間轉變的這麼快也確實讓綠芙有點難以接受。
但是不管怎麼樣，顧霜煙現在敢抬起頭來堂堂正正的做人，在這尚書府中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改變。
“小姐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對大小姐說話的樣子特別威風，以前我從來沒見過你會這個樣子。”
顧霜煙愣了一下，沒想到剛才的對話竟然讓綠芙聽見了，不過既然她偷聽到了還能大大方方的和顧霜煙講出來，就說明她們兩個以前肯定也是這樣的。
既然以前的顧霜煙能夠這樣信任綠芙，那就說明她們兩個在這尚書府中肯定是關係最好相依為命的人。
既然如此的話，顧霜煙就更要謹言慎行，儘量不要讓綠芙看出有關她的任何破綻，雖然被一個丫鬟知道了無關緊要，可還是小心為好。
“其實剛才醒了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在尚書府中我們實在是太過弱小任人欺凌了，所以我必須要變強。”
“我再也不可以像以前那樣軟弱無力了，為了我們兩個不會在尚書府中被人害死。”
顧霜煙抬頭看了一眼綠芙，自己說的這個理由應該也不算牽強吧，再怎麼說她們兩個也是在尚書府被欺凌了這麼久。
聽見顧霜煙這麼說之後，綠芙整個人都怔了一下，她從來不敢想這個一向軟弱的二小姐會說出來這樣的話。
以前她被安排成顧霜煙的侍女的時候，她抱怨了一段時間，可是後來慢慢的也有了感情，她再怎麼軟弱，也都這樣忍了下來。
“小姐，只要你能在這尚書府中不要再那樣受人欺凌，我怎樣都是沒有關係的。”
顧霜煙抬起頭看了一眼身邊這個綠衣綠裙的女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氤氳起一些淚水，隨後便抬起手，在她的眼角處拭了一下。
此時夜已深，顧霜煙獨自一人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卻是怎麼樣都睡不著，雖然這裡的環境和侯爺府並沒什麼區別，可是換了一個新地方，她總是要好好籌謀一下的。
據綠芙所講，自從顧霜煙中午暈倒之後，她這個生母華氏就沒來看過她一眼，反倒是把綠芙叫過去責罵了一頓，既然她現在醒了，說什麼也是要去拜見一下母親了。
暮春的夜似乎已經不太長，窗戶上斑駁著外面月光灑下來的樹影花紅，顧霜煙就這樣看著數了一夜，直到天邊的魚肚白微微透露出來，將床榻上的顧霜煙給晃精神了。
綠芙還在外屋裡歇息著，顧霜煙就已經獨自起身，將自己好好的梳洗了一番，既然說好了要在尚書府中改頭換面，自然再也不能向從前一樣倦於梳洗蓬頭垢面。
顧霜煙坐在銅鏡前，將這個剛剛獲得還不到一日的身體好好觀摩了一次，如果單從容貌來看的話，好好裝扮一番未必會輸給她那個大姐。
青墨色螺子黛在顧霜煙的手中輕輕一描，鏡中那個略顯蒼白色的臉色變有了一些生機，長眉入鬢便如一雙柳葉。
鮮嫩宛如櫻桃的色澤在她一張小口上也是恰到好處，微微向起一勾，眼角也彎成一勾月，美的似乎能攝人心魂。
藕粉色的衣裙在這樣暮春的時節也是格外乍眼，在此時這種遍地桃花的季節正合時宜，裙角處墜飾的流蘇也隨風飄蕩。
外屋的綠芙或許是覺得現在已經到了時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端了一盆水就進來準備為顧霜煙梳洗，卻沒想到她現在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顧霜煙轉過身的時候，還在朦朧的綠芙一下子就精神了過來，在她的印象裡，自從十幾年前第一次侍奉顧霜煙，就沒見過她美成這個這個樣子。
如果不是顧霜煙朝著她招了招手，或許綠芙現在還愣在原地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她不知道要做些什麼，這樣之後綠芙才反應了過來，彷彿嘴都合不攏了走到了顧霜煙的身邊。
“小姐，你今天怎麼會這般好看，我從沒見過你如此打扮，這樣看起來真的比大小姐還要美上幾分。”
顧霜煙就只是淺笑著，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等一下出去她是要給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的印象的，她今後在尚書府中再也不是那個軟弱無能的二小姐了。
“現在這個時候爹孃姐姐應該還沒到大堂吃飯吧，先去給孃親請安，然後咱們也跟著一起去。”
綠芙對於這樣的話很明顯沒有反應過來，雖然昨天她說了要在這尚書府中改變自己，卻沒想到她的行動這麼快。
還沒等綠芙反應過來，顧霜煙就已經推門走出了房外，綠芙才走出來帶著她走到了夫人華氏的房間。
顧霜煙在華氏的房門前深呼吸了一口氣，剛抬起手準備敲門，她靈巧的耳朵就聽見了那裡面好像有什麼聲音。
聲音略顯清脆，隱約間還有一些沉悶，另外伴有一種咔噠咔噠的聲音，尚書府上下都知道華氏潛心禮佛，每日都起了個大早應該都是在唸經吧。
可是顧霜煙在聽的時候，卻聽見她好像是在喃喃自語著什麼，或許說給自己聽，也或許是說給菩薩還有滿天神靈來聽。
“菩薩，你說我的這個二女兒究竟還能給我帶來些什麼？這些年來我藉著她在老爺面前已經表現的夠多了，我究竟還要怎麼做，才能讓我這個尚書府主母繼續穩穩當當的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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