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爲上《聲臨其境》被觀衆熟知,如今大火,網友:金子總會發光

在劇評人兼好朋友李靜眼裡,趙立新是以自身為樂器的器樂演奏家。“他對放大自己的個性毫無興趣。相反,他的秘訣是捨己——把自我交付出去,角色內涵越複雜,心理越矛盾,他的發揮越出色。這種有著巨大精神情感庫存的演員,隨時等待與之匹敵的深邃角色將其引爆”

話劇《大先生》開場。

“嘶——”彌留之際的魯迅,在恍惚間被幾個“影子回收者”架起,身上的長衫被扒得幾乎精光,只剩下下半身的短褲。這樣的魯迅在中國舞臺上前所未見。

幾分鐘後,進入夢境的魯迅換上牛仔褲和馬靴,在舞臺上迷惑、奔走,力圖掙脫捆綁在他身上、快要把他燒死的“椅子”。

接下來,穿著襯衣仔褲、頭髮微卷的“大先生”,被母親的親情束縛、擊打得無處可逃,和鳥籠中的胡適、打著傘的周作人及頂著面具的勞苦大眾們撕扯血繩,與處於情感波濤中的許廣平浪漫對話,面對無辜死去的熱血青年,在白骨場中痛苦自責、追問……最後,和所有親友、他寄予厚望的青年們道別後,魯迅爬上天堂裡的梯子,將象徵權力與所有禁錮的椅子掀了個底朝天。

“快去看,”這是資深劇評人北小京在看完《大先生》後最想說的一句話。“這出戏在表演上難度很大。周旋在傀儡中的大先生,實際上是在自我拷問與辯答的思想長河裡跋涉,對演員的演技有著巨大的考驗。主演趙立新成熟的演技征服了觀眾,他使我們看到了一個去光環化的魯迅,準確地表現出了大先生的軟弱、躊躇,和與時代抗爭後的傷痕。”

從國家話劇院後門走上二三層,是演員排練廳和化妝間。一週前,我在這裡的走廊採訪趙立新。身邊不時有穿著戲服的其他劇組演員穿過。他的助理本想帶我們去附近的咖啡廳聊,趙立新蹙眉道,就這兒吧,甭挪地兒了。

對於緊張排練《大先生》的他來說,效率是最寶貴的。正式演出前的全體排練只有6天,而上一次合練已是5個月前。趙立新說,二十多年的從藝生涯裡從未有過這樣的“非人”體驗。不過“趙式法則”裡,沒有“有把握”這回事——只有興趣和熱情。

3月聯排前幾天,趙立新還在山西的電視劇組裡抽空熟詞。他原本對魯迅這個人物還有些模糊,沒想到蹚著往前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噹噹噹當”就出來了。“很奇妙,是屬於魯迅這個人物內在的、火山似的能量。是在他那個小身軀裡隱藏很深的東西。”

但還是有點如履薄冰。“有些臺詞確實傲嬌得可以,字字句句有如攀藤爬蔓,一不小心就掉下來了。它們一副‘就你,能把我們說利落了嗎’的樣子,激得血脈賁張,深吸一口氣把它們吞進嘴裡、嚼碎了嚥下去,再像牛一樣反芻,直到可以同樣傲慢地瞄著它們。”

劇本里,處處子循母訓的魯迅,明明一直都是,“娘您讓我幹嘛我就幹嘛”,突然說到,“從那天起我就發誓不再讓你掉一滴眼淚”,趙立新心裡立馬升起一股憤怒,“你就看見一大孝子在那兒,娘您放心,我絕對讓您滿意,可是讓您滿意的背後,是我多少的不滿意啊,我對愛情的不滿意、婚姻的不滿意、自身的不滿意,我去找誰訴說去?”他於是非常自然,duang地把手裡的小紅球(象徵眼淚的道具)一甩,那球藉著彈力,直奔天花板。

早前的發佈會上預演了魯迅和許廣平的一場戲。許廣平的情感波瀾在舞臺上化成了藍色的波濤,魯迅的B角演員在波浪翻滾間有些驚懼和不知所措。趙立新卻覺得,這是全場最浪漫溫情的一段,可以換個狀態。“因為我就像一個浪漫少年,那個藍色波浪上來的時候我特別興奮,特high,那個音樂伴著的最簡單的一種美,是我無法拒絕的。這種美撲面而來,是我(魯迅)之前生活當中都沒有的。我幹嘛要去退卻、去瑟縮?這不是魯迅。”

魯迅升入“天堂”之後的研討會,是全場高潮之前的過渡。趙立新扮演的魯迅化身政治家、經濟學家、哲學家、詩人、阿Q等若干角色,操著各地方言在舞臺上騰挪轉移,力道十足。這場戲博得了觀眾的多次笑聲,笑聲裡有對趙立新獨角戲功底的讚歎,也有對臺詞諷喻意味的心領神會。

“當初排到這場戲時面臨一個很大的僵局,每個傀儡演員扛著戴著道具不可能分身,劇組又沒有預算再請另一撥人來演這些角色,怎麼辦?不如讓魯迅一人分飾數角,他這個人身上本來就充滿了對諸多勢力和聲音的想象,也許能達到另一種效果?”出演胖子和督學等多個角色的演員陳喆說。

趙立新從來不怕“犯錯”。“這麼多年我發現一點特別重要:沒有絕對正確,但是需要絕對生動,不生動,就會打入錯誤。”

既是演員,他也做過導演和編劇。在和王翀合作的過程中,趙立新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只要演員能夠跟我接詞,我也不改詞,但是調度、位置處理、變化演繹,這些請讓我自己來。”

聽上去頗為自我甚至霸氣,但王翀和別的演員並沒覺得難以接受。“他的表演非常鬆弛,每遍走的東西都不一樣,而且他的狀態又能刺激其他演員,所以他來了以後,戲是活的。他對錶演有潔癖,不光自己的能力強,對別人的要求也特別高,以至於我們很多時候都得停下來,再次審視自己的表演。”王翀說。

和我聊到今年要上映的《我是李雪蓮》,趙立新直接模仿起馮小剛的口氣:“我覺得你丫的這能特麼是縣長嗎,你這一留學生的感覺,哪兒像我們底下的政工幹部、縣裡面這幫人?但我又看了你。你就穿上幹部服往那兒一站,你丫就是啊!”

有人過來和他搭訕,他笑著用上海普通話回答,一瞬間,又像《於無聲處》裡的上海小男人陳其乾上身。

趙立新特別喜歡語言,也極有天分。徒弟和龍跟他一起拍《紅色福爾摩斯》,劇組來了幾個歐洲演員,副導演沒法跟他們溝通,他操起英文和俄語便當起了協調員,遊刃有餘。

但在俄羅斯國立電影大學求學時,他曾有跌落谷底的挫敗感。

“俄文發音對我不太成問題,但是語法太嚴密了。我當時很痛苦,內心還有一種微妙的排斥感。那時候誰考上中戲確實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然後又因為成績好選拔公派到俄羅斯,很膨脹。”

因為落差太大,他“從驕傲的公雞一下子變得小癟三似的”,原本累積的成就感一掃而空。形勢很嚴峻,8個月學習語言後,得用俄語去考專業(電影學戲劇學),一旦沒通過會送回國內。好在他遇到了好老師——語言繫系主任令他對俄語消除了牴觸情緒。“學習語言先要愛上語言。以後再進入最佳狀態,一多半因為他。”

在莫斯科他看的第一部戲是《來自舞臺後的喧鬧聲》,一部構思巧妙的“戲中戲”式的喜劇:一個小劇團演職員間勾心鬥角、矛盾重重,在極短的時間裡要完成排練及演出的任務,所有私人之間錯綜複雜的問題都帶進了排練中,甚至在正式演出的過程裡還相互拆臺,大打出手……包袱不斷。坐在黑暗中他笑出了眼淚,“除了劇本本身賦予了取之不盡的喜劇元素,對我觸動最大的還是演員,他們的表演認真、平實、不溫不火,卻將喜劇的煙花燃放得極為絢爛。把我去國前對喜劇的理解和標準眨眼間擰成了‘桂發祥’的麻花。”

俄羅斯地廣人稀,風景壯闊,趙立新從邊境坐西伯利亞鐵路東方快車,看到了很不一樣的山川地貌。那裡的舞蹈、繪畫、音樂、戲劇、電影都很發達,每天有看不完的好東西。他在世界觀形成的階段到了這片土地,像海綿一樣不斷吸收各種營養。然而,“這個民族也在歷史中給它的人民帶來很多噩夢般的記憶。它還是有侷限性,我需要更多東西來補充充實自己。”

去北歐實習的一個冬日,他在瑞典的一個小劇場看到了斯特林堡的經典劇目《父親》。“那個劇講一個父親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他的,他一步步被逼瘋的過程。我坐得離舞臺幾米開外,看得汗毛倒豎,整個人粘在椅子上,零度,平了。”他覺得這個國度很奇妙,打定主意要來這裡工作,一待就是12年。

相比前蘇聯和中國,趙立新更喜歡北歐,沒那麼多條條框框,自然、真誠,儘管表達方式有毛邊兒,小瑕疵卻更讓人內心被打動。

在國話吃盒飯時,他聊起在嘎斯(音)劇團當導演時,當地戲劇界對他頗為好奇。“聽說有個中國人?中國人能怎麼樣,並沒太當回事。”旁邊坐著的和北歐人合作過的王翀聽到,笑著說了句挪威語,“他們喜歡說,你這個大中國人。好像中國人有點奇怪。”

孰料,瑞典國家大劇院的導演看過趙立新導的戲後,為他在話劇《塞萊斯蒂娜》裡度身加了魔鬼一角。“劇中的公主出來獨白,忽然襠下鑽出一個腦袋(魔鬼),她瞬間就如幽靈附體一樣風騷起來。”趙立新的自信溢於言表。

他完全融入當地,表演和編導才華讓他在瑞典戲劇界樹立了口碑。回國後,他擔任中戲的老師,會把海外的閱歷和實踐都融入教學裡,但又不循常規。戲劇表演課一開始有一節叫《解放天性》,鼓勵你把秘密說出來,在臺上大哭大笑,喚醒和點燃人對舞臺的信任感和表達的本能。“但趙老師把這節課取消了。他說,我不需要你們解放天性,只需要你們保持對舞臺的敬畏之心。”他的學生、經紀人尤雅說。

在好朋友李靜看來,趙立新是她心目中的多能演員:一位以自身為樂器的器樂演奏家。

“他對放大自己的個性毫無興趣。相反,他的秘訣是捨己——把自我交付出去,角色內涵越複雜,心理越矛盾,色彩越強烈,他的發揮越出色。這種有著巨大精神情感庫存的演員,隨時等待與之匹敵的深邃角色將其引爆。”例如,讓趙立新和劇迷們期待了數年的《枕頭人》。

劇本講述小鎮上,兩個兒童慘遭殺害,第三個孩子下落不明。一連串的證據將懷疑指向了在小鎮屠宰場工作的業餘作家卡圖蘭。隨著警探圖波斯基和埃里爾的深入調查,卡圖蘭所寫的一個個關於“虐殺兒童”的作品也呈現在觀眾面前。

全戲都在審訊室的對話中發生。通過警探和卡圖蘭及兄弟倆的對話,觀眾才發現,原來卡圖蘭的父母從小隱瞞他還有一個哥哥的事實,並從他10歲開始每天晚上折磨哥哥,令哥哥發出慘叫刺激弟弟寫出好故事。卡圖蘭為拯救哥哥殺死了父母,並且創作了一系列有虐童內容的黑暗小說;在審訊過程裡,他以為哥哥真的殺了3個孩子,悶死了他,結果卻發現第三個孩子並沒有死……

每次看到卡圖蘭給哥哥讀《小綠豬》和枕頭人的故事,周可都會覺得趙立新是個內心柔軟的人。“卡圖蘭人生所有的起落、境遇,全都是為了哥哥。但最後這份愛,也讓哥哥毀滅。你要滅掉這個人,也是因為愛。枕頭人之所以會履行他的職責,勸那些深陷痛苦中的孩子自殺,也是出於愛。”

周可和趙立新合作的另一部戲《談談情,說說謊》根據《長椅》改編。一對男女在公園長椅相遇。女人認出他是一年前曾經跟她有過一夜情的男人,男人卻早把女人忘得乾淨。女人惹得男人心猿意馬,可當男人正為這場豔遇興奮不已時,謊言開始被層層揭穿……

幾經起伏,在戲的末尾,兩人已經鬧掰。男人卻又返回來說了一大段話,女人終於發現男人的滿嘴謊言和花心都是源於他的不自信,他的所有理智和驕傲在第二段婚姻裡被妻子打擊得蕩然無存。

“無論跟第一個妻子還是平時跟女人打交道,我都覺得自己是一位國王!可我現在只是個僕人……一種經常的、沒完沒了的屈辱……她的心腸不壞,如果跟她在荒蕪的孤島上生活的話,只能是她和我,那時大概一切都會很好……”

“本來前面很喜劇。一到這裡,那個讓你恨透的男人,也充滿了真誠,他也有他的渴望、追求和豐富的內心世界。”周可說。

女人把家裡鑰匙給男人,告訴他隨時可以來。男人感動而侷促地說,我不能要,也許沒那麼快搬出來。這個時候,連觀眾都不知男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女人已經理解了他,告訴他“口袋裡有鑰匙,信心會更足些”。

這一刻的結尾,趙立新的表演方式是:男人想把鑰匙還回去,結果他把女人的手放到嘴邊親吻,像小雞啄米一樣謙卑而笨拙,想表達又不知如何表達。而最後的敬禮則像馬戲團的小丑一般,放在胸前繞了幾下,深深地致意後離去,“特別細膩和精準”。

“你的短板呢?”問趙立新。他笑答:那可能就是外貌吧,“演不了高大上的角色。”

趙立新皮膚黝黑,鼻子線條很挺,眼皮又很深,有時深到三眼皮,“還挺歐化的”。尤雅覺得,這樣的長相,讓一些片方或觀眾難有代入感。“演農民吧,不太適合。可你讓他演現代戲,又有人說,演了沈一石、韓曠、曹操這麼多古裝,哪裡想得出他演現代戲?這張臉對人的想象力有考驗。他的多能化、多重角色,造成了他的銀幕熒屏形象反而不突出。”

趙立新和導演胡玫有過兩度合作。一次是《開天闢地》,原本是演曾被孫中山稱為“革命聖人”的張靜江。看了劇本之後,覺得蔣中正寫得好,趙立新就直奔著蔣介石而去。

胡玫說,我們根本沒考慮過你,我們已經有人選了。趙立新毫不放棄,“那您現在考慮一下,給我個答案。”

“她說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不可能。我說那就真的很可惜,下次合作吧。”

胡玫想了想,沒說死,讓趙立新給她點時間。趙立新擱下最後一句,“導演,我只想說一句話,你所有的人選,我都可以跟他們PK,不行,我自己走人。”

最後趙立新如願以償。到籌拍電視劇《曹操》時,胡玫打電話給趙立新說,“我們正在籌備一個特別棒的戲,請你來演,但有一個條件,除了曹操你誰都可以演。”原因不外乎,大投資需要大明星來撐。

原本還沒那麼敏感,導演一說這句,拱得趙立新心裡特癢癢。他問胡玫,“你將來樹立起來的熒幕形象,是一個什麼樣的曹操?她說我現在說不太好,我說你對現在已經有的,你滿意嗎?她說我不滿意。OK,那我覺得我就知道了。”

胡玫怕趙立新心存幻想,勸他打住念頭。趙立新卻堅持故我。“她在電話裡當時就批評我了,她說你幹嘛要這樣呢,你的路還很長啊,你為什麼自掘啊,你跟大牌演員在一塊兒合作是很好的一個機會,你為什麼把這個機會要丟掉呢,你再好好想想,就這麼著。”

掛下電話的趙立新,也有點惴惴不安。但結果是胡玫竟然打來電話,“我們兩個一起努力,拿下曹操。”

李靜形容,趙立新的曹操是一個坦率的政治功利主義者,中國版的馬基雅維利。當曹操的夥伴們說出“只要我們的目的是好的,手段如何就不重要了”這句致命的點題之語時,面臨“憐恤百姓”還是“成就大業”之選擇的曹操,面頰抽搐,眼神迷亂,由痛苦、不忍、掙扎直至寒光一閃,完成了一個野心人物從“人”到“魔”的內心決戰。

然而他投入心血和期冀的《曹操》最後卻放在省級衛視的22點播出,收視慘淡。另一部《九河入海》趙立新一人分飾兩角、分量不輕,倒是放在央視,卻一天連播5集,幾乎是草草地溜出了觀眾視線。

從那之後,他對影視作品的播出再不抱期待與幻想。

造化弄人。演完《羋月傳》的張儀,趙立新卻發現自己似乎被人記住了。

他在山西榆次一個招待所裡拍浴池的戲,那浴池的管理員叫他“張子”,他覺得挺神。去南戴河拍個現代戲,借人家一個售樓處的咖啡館聊戲,售樓小姐也對他說,嘿,張儀呀!“而且我跟《羋月傳》裡形象差得很遠,穿得休閒青春的樣子。”

他壓根兒沒想到張儀會火。當初他想演的是秦王、義渠或是黃歇中的一個。“可是秦王,那得名角兒。沒轍。黃歇,您歲數有點兒大啊,我說OK,給年輕人演。義渠君,你肌肉塊兒不夠啊,那您這意思,最後就張儀了唄。”

《羋月傳》是個航空母艦似的項目,演員都擠破腦袋要來,“好多演員不是自降薪酬,是不要薪酬的。但張儀在其中出現得太少了,又沒有感情線,所謂能俘獲觀眾的不二法寶嘛。”誰想得到,一個貪名而義氣的張儀讓他出了名。欣慰之中又有些啼笑皆非。另一部講述國安人員的電視劇《於無聲處》同樣如此。他扮演的上海男人陳其乾,有著福爾摩斯式的智力過剩和好奇,處處謹小慎微,對心愛的女人死心塌地。播出之後的反響,亦是無心插柳的熱烈。

“這個時代太欽慕年輕了,對成熟的人物、文化冷落,年輕亞文化有吞噬成熟文化和文化人的趨勢。”李靜發出這種感慨。

但事情也在呈現更復雜微妙的轉變。

剛回國不久,趙立新在2006年推出了自己製作的話劇《我的秘密生活》。劇中,一個遊歷各國的導演把斯特林堡的《朱麗小姐》、尤金·奧尼爾的《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高行健的《夜遊神》和薩特的《死無葬身之地》帶給觀眾分享。戲外的趙立新也是躊躇滿志,希望能把對經典戲劇的展示和理解傳達給國內觀眾。

“結果每天晚上只坐滿半場,都還吃力。原本計劃20場,我們演了15場就不舒服了,你知道嗎?再撐著演就失去我們做這個戲的初衷了。”趙立新很沮喪。演員是個脆弱的行當,一個噴嚏和哈欠,一聲高跟鞋的跺腳都能讓人出戏,何況是這樣的冷場。

尤其難受的是,他被迫得把《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給拿下。“當時團隊說經過市場調查,特別不喜歡那個片段,太沉重。那是娛樂至死剛抬頭的那些年,說跟市場氛圍不合適。”

跟他合作了12年的尤雅說,這部戲散場,觀眾在填寫問卷時說,太累了,不知道你們這個是話劇,以為話劇就是笑一笑。“當時人藝兩個小劇場同時演,隔壁戲逍堂的那場很多人。等我們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場,慢慢有口碑,結果演完了。”

趙立新倒沒被擊垮,他說好東西始終被認可。

在蓬蒿和鼓樓西這兩家京城特色小劇場的籌建過程裡,他都出過力。前者籌辦的南鑼鼓巷戲劇節,他不僅掏錢贊助,而且參加過三屆戲劇節的演出。“現在國內的一些實驗話劇不接地氣,原創戲劇沒有能力,不思考當下,或者就是諂媚商業和出於政治需要。”蓬蒿劇場負責人王翔說,趙立新帶給南鑼戲劇節的《審查者》《男左女右》等等,都是真正用小劇場形式向中國觀眾介紹外國經典戲劇,呈現戲劇的本質。

《枕頭人》是鼓樓西劇場的開幕戲,也是趙立新推薦給劇場創始人李羊朵的。

“有人是把劇本都研究透了,帶著預期來看《枕頭人》;也有觀眾看了《枕頭人》之後,會二刷三刷。這部劇上座率90%,不僅奠定了劇場在行業的風格和地位,而且至今都是賣得最好的。老有人問,何時再演?演員張秋歌、于小偉看了之後都很激動,說有重返舞臺的衝動。”李羊朵說。

趙立新現在面臨的主要問題不是沒有好本子。手頭想排的國外好戲,一部接一部。《山羊》、《另一種地獄》,趙版的《哈姆萊特》,都在他心裡的名單上。但真要排上議事日程,又有些困難——沒時間。

“不能砍掉一些影視劇?”

“不能。”他很正式地回答。“不說別的,我想排個話劇,拍個戲,組建個班子,需要哪幾個演員,可能他來不了,就缺失了很多,你就老湊合。這都是自身不足夠強大。那要能扭轉這個,就得靠號召力。”

《大先生》演出的反饋超出他的預期。“原以為年輕人已經不關心魯迅了,想不到這樣一部價值超前又和當下對話的戲,居然4場演出票全部賣完,從老人到孩子,也大多都能看明白。”尤雅也很吃驚,為了《大先生》,她談過一圈投資人和公司,幾乎都以失敗告終。“聊的時候興奮,做的時候就會變。即便最後烏鎮文化接盤,李靜、王翀加趙立新,這麼好的團隊,首輪也也只訂了4場,還是看出大家信心不足。沒人敢相信,這樣的戲會有多大的回聲,會不會像12年前一樣……看來我們低估了現在的市場。”

李靜和尤雅都覺得,當下大約是趙立新一生中最好的時刻。“演技在綻放,生命的閱歷、厚度也在這裡,而觀眾的欣賞趣味和水準也和前些年不一樣。”

趙立新卻啞然笑了,“我的每個時刻都很好啊。生活沒辦法只拿得失來衡量,不是隻有最好的條件才能激發出最好的狀態。所有的未知、變數和挑戰,才是生命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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