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畢金豫
21.
「學而不習，如旱地學泳」。兒子進入二段班，原來的恩師送給兒子一本《中的精神》，首頁老師就給題了這句話與兒子共勉。
對於我來說，虛榮心開始膨脹，開始掰著指頭盤算著兒子的圍棋道路：五歲半2段，6歲半3段，8歲4段。
全然忘記了兒子學棋的興趣和玩的初衷，忽略了他童年多彩的美好時光，開始加緊孩子的死活手筋訓練，那段時間有空就是做題擺定式，奧特曼的玩偶，王牌，AK47，遙控汽車，我都有意無意的藏在一邊，與兒子張口閉口就是圍棋，兒子好像也處在勝利升段的興奮期，天真的、乖乖的按照我的安排走入了程式化般的圍棋生活。
22.
《李昌鎬精講死活》《圍棋死活1000例》，兒子做了很多遍。上課時，老師的死活提問也基本沒什麼問題，下棋也經常贏一些比他年齡大的小朋友。我那時把兒子送進教室，就自豪而又安靜的坐在家長休息室聽家長們聊天，家長們基本上都在自誇和互誇。
雖然我對這些都不以為然，但冥冥中也受到影響，忘記了兒子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兒童，總把他當成一名已經成熟的鬥士。
每次兒子在班裡下棋，我開始焦躁不安，惡性的發展到在他出漏的時候開始暴跳如雷，兒子開始連續輸棋，我不停的提醒我自己注意與孩子交流的方式，但我望子成龍之心已經不能遏制了。
23.
第一次打3段的失利，兒子並不在意，還輕鬆的說下次努力。我虛偽的安慰我自己失利的原因是因為兒子年齡小。比賽結束的第二天，我到書店裡買了許多圍棋書籍，攢著勁想從頭再來，現在想起來是有些急功近利了。
這時，兒子幼兒園也畢業了，將要由兒童成為一名少年，稚嫩的臉上洋溢著對小學生活的憧憬。滑板，溜溜球，陀螺，佔據了他很多業餘時間。
我們開始應為圍棋死活題做完再玩，業餘時間網上下盤棋等問題開始爭執，母親和老婆也經常埋怨我不給孩子玩耍的時間，但我一刻也不想放鬆，總想著孩子要學會堅持做事，時刻不能懈怠。
24.
人的虛榮心真是可怕，那時圍棋班很多孩子的家長都覺得孩子是個天才，雖然沒有明說，但我能感受的到，交流言語之間都會無意流露出來。再次打3段，大家都在外面搓手跺腳等待著孩子的輸贏，輸的自然情緒低落，怪罪於認真與否，下的太快。
贏的還要大聲問一下贏了多少，是否是中盤戰勝對手。我那時不願屈身附和，但心裡也是對輸贏忐忑不安，畢竟兒子過早的參與了這殘酷的競爭，我並不瞭解兒子的壓力和想法，他只是為了一個約定俗成的目標在拼搏。
我堅信男人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擔當，但兒子還小，因為我的意願過早失去了很多童年的樂趣。
25.
兒子和父親是世上最簡單而又複雜的人際關係，永遠無法統一也永遠無法對立。父親總是期望兒子早些自立自強，兒子總想享受屬於他自己的生理週期，不一個層面總會不能良好的溝通。
也許是父親經受的生活工作壓力過大，扮演了傳遞壓力的角色，或者患得患失的害怕孩子將來不夠堅強。也許兒子已經有了自己朦朧的人生觀，幼稚中帶著執著，只是父親從來不以為然。
是競爭帶來了父子共同的不安，但拋開競爭，父子又能躲避到什麼地方呢？是選擇戰士還是選擇隱士，我權衡了很久，最後毅然說服了兒子勇敢的投入到了厲兵秣馬、枕戈待旦的戰鬥中去。
26.
一次次衝擊3段的失利，兒子少了很多往日的浮躁，想必是經歷了太多無情的挫折，想必是在那個失敗的夜晚，小朋友電話的鼓勵，想必是兒子適應了戰鬥的法則，想必是….兒子突然淡定起來。我也不再過於看重兒子在班裡的輸贏。
下課的路上，我不再和兒子討論佈局的得失，也不再爭論收官的目數差別。我會停車請兒子在路邊吃兩串羊肉串，到家在地板上玩一會兒王牌。
那段時間，我覺得是圍棋讓我脫離了夜晚的燈紅酒綠，是圍棋給了我和兒子獨處交流的快樂時光，是圍棋積累了父子之間風雨兼程的美好回憶。淡化了結果，享受了過程。
27.
困難面前選擇退縮，才是真正的失敗。我不願兒子知難而退，但我能感覺到他心理上的壓力。在棋力上，他早已具備了3段的實力，可比賽時就會顯的尤為緊張，發揮失常。
兒子學圍棋到現在從未因為輸棋掉過淚，但他幼小的心靈在失敗的時候想必也會很脆弱。打3段的一次次失利，我想總歸是他人生遇到的第一個挫折，是個很重要的心理關口，稚嫩的他需要有人攙扶著一起度過。
他不是一個圍棋天才，但也不能成為一個遇到困難就放棄的蠢材。圍棋，這時已經不再是兒子要學習的一門技藝，而是成為了他歷練意志的沙場，摸爬滾打，東擋西殺，可以暫時的懈怠，但不能永久的退縮。
28.
新學期開始，兒子還是象往常一樣，放學早早寫完作業，等著慌慌張張下班的爸爸。路上給兒子買個白吉饃或者漢堡，爸爸總是看著兒子進入圍棋教室，才獨自去吃碗熱乾麵。
兒子的作文裡寫著雨天學圍棋，把雨衣給兒子披著，自己卻淋的透溼，扭住腳還要一瘸一拐送兒子學圍棋的爸爸。
爸爸的腦海裡記錄著中午抱著《死活大全》做圍棋題，發著燒還要參加循環賽的兒子。
一星期的那幾次圍棋課慢慢成為父子共同的節日，兒子漸漸抹去了失敗的陰影，在班裡沒有了對手，甚至開始一對二下棋。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再次給了兒子戰鬥的力量，但我相信肯定離不開對愛的堅持。
29.
酒放久了味道會更香濃，文化積澱久了底蘊會更深厚。人的心智呢？相信磨練久了總要閃光。
市棋院舉辦了一個圍棋比賽，兒子想磨磨刀就去了，我不再像以前比賽一樣，帶他看臺次，把坐位號寫在手上，不再去叮囑他要認真，下慢點等等。
每輪下完，他都是蹦蹦跳跳從樓上下來，顯的很輕鬆。結果8勝1負，得了個第二名，獎了個256兆的優盤。兒子很興奮，回來就把優盤送給了他的伯伯。因為每次比賽，他伯伯都要去賽場給他加油助威。
兒子紅撲撲的臉蛋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我心裡卻很平靜。我知道，兒子的堅持，讓他度過了在圍棋上的一次心理低谷，一場勝利讓他找回了自信，在這個黑白分明的世界裡，贏的開心更要輸的壯烈，沒有人是永遠的弱者，只要堅持努力都會成為英雄。
30
勝利的喜悅著實讓兒子開心了幾天，但他很快就重新投入到了枯燥的圍棋訓練中去，想必他知道自己還是個業餘2段，在他心裡，那時的業餘3段可能是一座試圖翻越了幾次的大山。他憋著勁想再次攀登。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個少年稚嫩的成熟，這也可能是學圍棋的真正收穫。在那個酷熱的夏天，兒子再次走進了省段位賽的賽場，第一天2勝1敗，兒子像一個老戰士，沒有了以前的緊張，對結果並不在意，彷彿在享受比賽。
我在賽場外看著樹蔭下虔誠等待的家長，微風吹過，火熱的空氣裡夾雜著不安和焦躁，下完棋的孩子陸續從賽場出來，家長們像歸巢的蜜蜂一樣立刻聚到了賽場出口，剛才烈日下的寂靜馬上就被笑聲、哭聲、讚揚聲、吵罵聲打破了。
「待續……」
閱讀更多 換讀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