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不慎殺人奪產嫁禍累友人——吳門孝子替父伸冤

松江吳氏一門世代忠孝。據《重修華亭縣誌》《嘉慶松江府志》記載,乾隆年間,吳門出現了一件震驚全國的大孝事件,讀來動人心魄。

1.張君謨身首異處

松江吳起震,原名吳震字東安,武科舉人;其弟吳光烈字西藩,是個秀才。他們的父親吳天麟善於經商,產業越來越大,一家人父慈子孝,其樂融融。可是,吳天麟這個人雖然多年經商,但是並沒有改變吳門正直的秉性,對官員一直是敬而遠之,從來不孝敬銀兩,因此,當地官員對他多有不滿。

吳天麟有個夥伴張君謨,兩個人在一起做了半輩子生意,感情很融治:食則同桌,寢則同床,掙錢也一起均分。

這一年冬天兩個人做生意從北方歸來,賺了萬兩之多,兌換好銀票之後人揣了五千兩。這天下午走到了江蘇地界,天氣十分寒冷,他們就找店房住下。為驅寒,兩人邊喝酒邊話家常,最近張君謨十分高興。原來幾年前原配病故,他年過半百一直沒有子嗣,一年前他續絃一年輕劉氏,結婚不久即有身孕,老來得子讓他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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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則賺錢高興二則為張君謨的際遇開心,兼之天氣寒冷不知不覺喝了很多酒。盡興後回到了房內,吳天麟睡在裡面頭朝東,張君謨睡在外面頭朝西。兩個人又隨意閒聊了幾句,張君謨便睡著了,吳天麟見好友鼾聲如雷,也不禁一陣倦意襲來,很快睡著了。

半夜時分,吳天麟忽然覺得腳下黏膩膩的還有些發涼,連褲子好像也溼了。心想:“莫非是好友半夜吐了?”"他趕緊點上燈一看,把他嚇得一下子跌坐在地。只見張君謨的身子還在床上,但是人頭卻在地上,旁邊還有一把明晃晃的鋼刀。脖梗處鮮血尚未流盡,滿床流丹,連吳天麟身上也沾滿了鮮血。

吳天麟嚇得魂不附體,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莫非是謀財害命?”他趕緊摸了摸懷裡的口袋,一看發現有萬兩,再往張君謨身上一摸,發現囊橐空空。“這下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先逃了再說吧!”急切之下,他慌忙換了衣服,也沒有多想就帶著萬兩銀票離開了這家店。

2.吳起震代父抵罪

吳天麟趁著夜色牽了自己的馬,一口氣跑回了婁縣老家。吳起震、吳光烈見父親吳天麟一個人回來且神色十分慌張,喝了杯水然後唉聲嘆氣。兄弟倆對父親的反常不解,上前問道:“父親,莫非這次生意虧了本不成?我們家還有餘資,即使賠了也不妨,請父親不要焦慮!”

吳天麟又長嘆了數聲:“為父攤上人命官司了,想必官府不久就要前來捉拿,到時我有口難辯,況且本地長官素來對我不滿,到時候我熬刑不過,必將死於牢中。你們兄弟擅自保重,守好家業,更要好好教育後人,使我吳門不絕書香!”說罷老淚縱橫。

兩個人一聽是人命官司都吃了一驚,吳光烈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來。可吳起震畢竟是武舉出身,鼓起膽氣問道:“父親,到底是怎麼回事?“吳天麟聞聽此言又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你們的張叔叔死了!”並把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跟兩個兒子講了,“這件事實在是蹊蹺,為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是百口莫辯了!”

吳起震說:“父親,張叔叔確非您所殺,依我看這個官司您打不得,衙門裡那一套刑具,別說您這麼大年紀,就是年輕人也得脫層皮!您先到南京躲一躲,我替您打官司。只是,您有一節考慮不周,不應該將張叔叔那五千兩銀票帶回來,你把那五千兩銀票給我,到時候我去官府說明情況。”

吳光烈在旁邊說:“父親,哥說得對,這個官司由我們兄弟來打,您先到南京去吧!等官司審理明白再接您回來!”吳起震說道:“光烈,你聽哥哥的話,這個官司由哥哥一人來打,你趕緊帶著父親去南京躲避。”吳光烈還要爭辯,吳起震正色道:“哥哥我好歹是個武舉人,身上有功名,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況且即使他們想怎麼樣,我練過武術體格健壯,也比你這個秀才強。聽我的,不要再爭了!”

吳天麟管心疼兒子,可見吳起震說得有理也就點頭同意了。

3.吳天麟痛子自首

第二天早上到了要吃飯的時間,僕人們見吳天麟與張君謨兩位員外一直不起床覺得非常奇怪就推開了門,只見滿屋血腥,張君謨身首異處,吳天麟不知所蹤。僕人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店掌櫃向當地府報了案,當地官府推測此事是吳天麟謀財害命逃去,就向松江府衙行文,請求兵捉拿。當天夜裡,松江府即派捕快來到吳家捉人,遍尋吳天麟不著,捕快三番五次問吳起震:“吳天麟哪裡去了?”吳起震都推說不知,捕快就將吳起震捉拿而去。

開始松江知府對吳起震還算客氣,只是問他吳天麟的所在。後來見他一直推脫,松江知府大怒:“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就讓你見識見識刑具的厲害。來呀,上夾!”衙役們上去就把吳起震掀在地帶上刑具。知府又問一遍吳天麟究竟在何處?吳起震仍搖頭說不知。松江知府下令行刑,兩邊衙役一用力,只聽腿骨咯咯作響,過了約莫一茶的時間,吳起震臉色慘白昏了過去。潑醒後又喝道:“吳起震,本府念你是個武舉人,若再要用刑,你即使不死,也會落下殘疾,大好前程毀於一旦。本府再問你一遍,你父吳天麟在何處?你招也不招?”吳起仍說不知,松江知府冷笑道:“不是武舉人,有幾分硬骨氣。來呀,上老虎凳!”就這樣,吳起震被拷問了七十餘日,府衙所有的刑具全都經受了一遍,兩腳潰爛,周身無一片完好的皮膚,可他最終也沒說出父親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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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對此事也深感為難,也怕打死了吳起震,捉不到吳天麟也沒法交差。於是,他微服入監牢私審吳起,希望他說出吳天麟的所在。吳起震說:“大人,我父親是冤枉的,但是我們百口莫辯,我願替父抵罪,請大人成全。”

松江知府終被其孝心所打動,準備答應他的請求。可是,吳天麟在南京寢食難安時常派人打聽吳起震的情況,最終聽說了長子吳起震被刑訊七十餘日並要代父抵罪,不禁痛斷肝腸,於是瞞著次子吳光烈向兩江總督投案自首。

時任兩江總督的尹繼善也覺得此案非常蹊蹺,於是一併交予江蘇巡撫莊有恭審理,並將吳天麟往蘇州巡撫衙門。吳光烈聽聞父親投案以後,心裡面痛不可當,徒步跟隨父親的囚車一直到蘇州巡撫大獄。吳天麟被投入大獄後,吳光烈隨即就想入獄探監。

可因倉促之下沒有帶足銀兩,獄吏們不讓他探監。吳光烈激憤之下出佩刀截斷自己左手食指二節,雙手滿是鮮血交給那獄吏。獄吏見狀大驚,吳光烈文弱書生竟能做出如此血性之事,也不禁十分感佩,當即開們引他入內。

4.兩兄弟替父伸冤

探完監之後,吳光烈用斷指瀝血處寫血書作狀紙遞到松江府衙,請求巡撫大人莊有恭由他來代替父親吳天坐牢,至少也要隨父親一同坐牢。莊有恭沒有答應。由於遭到冤屈並連累了兩個兒子,他心情十分沉重,這年春節剛過,即病死在獄中。

在吳天麟自首之後,吳起震就被釋放回家養傷,剛過春節他就乘船趕往蘇州。然而剛到蘇州大獄即聞噩耗,兄弟倆只得買棺槨治喪並派人回家報信。

吳天麟有一女名叫吳許楊,乍聽凶耗只哭了一聲就昏了過去。此事傳出,松江府百姓都讚歎“吳門不但有兩位孝子,還有一個孝女。”數日後,吳起與吳光烈扶樞回到婁縣老家,擇風水寶地將父親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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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事過後,兄弟兩人時常談起,張君謨究竟是被何人所殺?父親吳天麟至死都很不解。兩兄弟下定決心,一定要查清此案,以告慰父親在天之靈。他們商議道:“既然這件事因張叔之死引起,應該從張家查起起。”

要知心腹事,須聽背後言,兩兄弟商定,由身懷武藝的吳起震夜間悄悄到張家打探。這一夜剛過了二更吳起震就穿上夜行衣跳牆來到了張家,見裡面燈光閃爍有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心想 “張叔剛死不久,劉氏成了寡婦裡面怎麼會有男人呢?”他就蹲在牆角側耳傾聽,忽然傳來了小兒的哭聲。劉氏說道:“李三兒,兒子發燒去找個大夫過來瞧瞧。”可是,這個叫李三兒的男人嫌天晚不願意動。劉氏喝罵道:“你這個天殺的,你殺了張老頭,平白落了這萬貫家財,還不都是老孃的功勞?現在吳天麟抵罪死了,你膽子大了是不?”又聽李三兒說:“我的奶奶,你不要命了是不?”聽到這時,吳起震忍無可忍,一腳踢開了房門亮出明晃晃的鋼刀逼著兩人寫下了自供狀。

原來,劉氏在嫁給張君謨之前就與李三兒相好,由於李三兒貧困又是個流氓,所以劉父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並把她嫁給了張君謨。在劉氏嫁到張家之前就懷了身孕,李三兒出了壞主意,想要張家的財產,他就裝扮成了僕人來到張家做工。跟隨張君謨做生意時,心起歹念,想到了這樣一個殺人奪產嫁禍之計。吳起震將兩個人押解到官,江蘇巡撫莊有恭親審此案並將兩人首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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