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大的敵人是孤獨,是來自各方面的精神壓力,是在一個又一個角色的內心或皮囊中進進出出的撕裂感。”
——張譯
拍攝《喬家大院》時,導演胡玫偶然問起張譯,你多大了?
張譯答,27歲。
胡玫看了張譯一眼,說了一句讓張譯終身難忘的話。
“你記著,男演員28歲再不出來,您就洗洗睡吧。”
據說當時的張譯驚出一身冷汗。
話或許有失偏頗,但這一次的對話,的確讓張譯不寒而慄。
他已經在文工團待了十年,馬上就要28歲,難道真的就這樣洗洗睡?認命嗎?
這輩子,他張譯真的就不能演一回主角?
張譯有些難過。
曾看過一期張譯的訪談。
在眾多藝人中,張譯的談吐特別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除卻他播音員的嗓音底子。
更重要的是,無論拋出什麼樣的話題,他永遠邏輯清晰,有條不紊,不偏不倚,不卑不亢,真誠且坦白。
不論是在節目訪談,雜誌專訪,還是在知乎上回答問題,都是如此。
任何時候永遠不慌不忙,而且回答態度認真專業。
回答時,永遠能做到胸中有丘壑。
隨便看一篇張譯的專訪,都會認為他特別會說話。
此處的會說話,並非指情商高,抑或圓滑世故。
而是能感受到的,在長期書香沉澱下,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
名言典故,信手拈來,古今中外,侃侃而談。
聊起表演的門道,滔滔不絕。
曾有記者評價張譯,你不像演員,倒像個哲學家。
毫無疑問,張譯長著一張並不討喜的面孔。
在劇團的時候,就曾被同學們取笑為“驢臉”。
進了演藝圈後,這張平淡無奇的臉,更加顯得不合時宜。
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有領導告訴張譯,小夥子,你轉行吧,你演戲等於找死。
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當時的中國娛樂圈還不流行特色化面孔。
那時候,大眾最喜歡的是陸毅式的帥哥,濃眉大眼,開朗陽光,一臉正氣。
俊朗如陳坤,當初都被認為氣質過於陰鬱,不符合主流審美。
平淡如張譯這樣的臉,又怎麼能受到歡迎。
即便到了千禧年之後,中國娛樂圈開始盛行特色,張譯依舊沒趕上好時候。
他這臉,跟帥沒什麼關係,但是說醜也排不上號的。
有太多人都在告訴他,你這張臉,註定與明星無緣。
張譯其人,與他的臉一樣。
臉是不合宜的款,人也是不合群的型。
童年時期的張譯,就是個靦腆的孩子。
張譯小時候
在家裡的時候,他最喜歡一個人坐在地板上玩玩具。
這和家中的環境有關。
張譯的母親心臟不好,聽不得噪雜的聲音。
因此,張譯與姐姐,連在家中大聲說話都是不被允許的。
但張譯很適應這樣的環境。
他回憶的時候曾說起,暖暖的陽光會照在紅色的木質地板上,他獨自一人擺弄整個鞋盒的玩具。
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鐘聲滴答滴答,一聲又一聲,從旭日到暮色,由清晨至黃昏,點綴了整段時光。
張譯的父親是一位音樂老師,他一直希望張譯能夠從事藝術行業。
當時的張譯,一心成為專業的播音員。
高二的時候,張譯嘗試著考了一次北京廣播學院。
成績一出來,樂壞了!
專業第一!
因為還未參加高考,這一次當然是沒被錄取。
但這一次的成績給了張譯極大的信心,他覺著,第二年的考試絕對是十拿九穩了。
年少氣盛的張譯,極其驕傲。
他孤注一擲的將三個志願全部北京廣播學院,表達非北廣不上的意願。
家裡人再怎麼苦勸,張譯都不肯聽,其實當時浙江廣播學院已經錄取他了,但固執的張譯堅決不肯填北廣以外的學校。
這一次,張譯依舊考得很好,專業再次第一,文化課也不錯。
但他運氣實在不好,當年的黑龍江省只有一兩個招生名額,最終,張譯敗給了少數民族加分政策。
為此,清貧的父親第一次連夜坐飛機去了北京,找到北廣的老師,希望能通融一下。
為了兒子,父親拼盡全力,跟老師說到口乾舌燥,還是不管用。
回家以後,他什麼都不敢跟張譯說,但張譯已經明白了。
張譯當時也是麻木了,什麼都沒問,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第二天早上醒來,張譯才明白過來,專業第一又怎麼樣,他真的落榜了。
居委會都送來了待業青年資格證,張譯正式成為一名待業青年。
待業幾個月之後,哈爾濱話劇院開始招生,張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參加了考試。
父親很高興,他說你終於幹上了跟文藝相關的事情了。
因為只有自費生的名額,清高的父親拉下臉,找人借了三萬塊,這才把張譯送進了話劇院。
在哈爾濱話劇院的一年時間裡,張譯總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班上年齡最小的學生,加上本身又不特別喜歡錶演,因此,在話劇院的日子幾乎度日如年。
1996年底,張譯看了兩場話劇:一部是《一人頭上一片天》,另外一部叫《地質詩》。
看完之後,他哭了,被震撼了。
張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表演是可以這樣的,相比之下,播音實在是太單薄了。
自此,他瘋狂地迷上了表演。
有了這樣的動力,在哈爾濱話劇院的日子不再那麼難熬。
張譯開始利用空閒時間大量閱讀劇本。
張譯簽約哈爾濱話劇院
後來有位老師便建議張譯去北京,他說,你在北京如有時間有錢的話,每天都能看到話劇。
張譯趕緊問老師,怎麼才能去北京。
老師偷偷告訴他,可以試著考一下北京的學校或者劇團。
張譯溜去了北京參加考試,但成績依舊不理想。
軍藝體檢沒過,中戲的老師則建議張譯去考考導演系或者文學系。
失落的張譯回到家中後,好不容易才等到北京戰友話劇團的消息,說是被錄取了,但是得自費才能去。
張譯有些猶豫,又得自費……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父親把家裡最後一點積蓄全部塞在了兒子手上。
懷揣那疊薄薄的鈔票、大大的夢想,張譯來到了北京。
在戰友話劇團,張譯依舊不受重視。
他深知自己能進話劇團實在不易,因此很珍惜這個機會。
場記、劇務、編劇,跑腿、龍套,他什麼都幹。
做事永遠最刻苦的張譯,卻一直演不上主角。
那時,張譯的代表作之一《士兵突擊》還未開拍。
但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已經是張譯堅持多年的習慣。
父母舉債將他送進話劇團,張譯覺得自己必須拼盡全力、做到最好才行。
團裡團外,寫劇本也好跑龍套也罷,張譯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
為了《士兵突擊》中的史今一角,張譯毛遂自薦,足足寫了三千字的自薦信給導演康紅雷,最終拿下這一角色。
相比許多幸運兒們出道就是男一號/女一號的待遇,張譯拿到這一男三號簡直是難於登天。
從初入話劇團到第一次拍攝電視劇,張譯花了整整十年。
而這一年,恰好就是張譯二十八歲的那年。
與胡玫導演的話,恰好不謀而合。
張譯,真的在二十八歲出頭了。
但也僅僅只是出頭。
《士兵突擊》,大紅大紫的是王寶強,張譯則顯得反響平平,有觀眾甚至直接吐槽這個演員太醜了。
但這部大熱劇總算是讓張譯露臉了,在文工團待了十年的他,第一次有了許多戲約。
沉寂多年,突然有了名氣,張譯心裡高興,但他說自己不敢膨脹。
“誰膨脹了,誰的藝術生命也就到頭了。千萬別覺得自己是在高處。
沒起來過,也就不存在摔下去的危險。”
不敢膨脹的張譯,在接拍了多部軍旅題材如《我的團長我的團》《生死線》等劇後。
他意識到,不能只接軍事題材的劇,這樣的話,戲路實在太狹窄了。
總不能因為當過兵,就演一輩子的軍人吶。
演員的轉型往往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張譯有些焦慮,他本來出道就晚,卻遲遲無法轉型,說不急的絕對是假話。
但他知道再急,也於事無補。
多年的軍旅生涯告訴他,要學會忍耐,靜待時機。
張譯喜歡貓,家中已經養了七隻貓咪,十足十的貓奴。
在最難熬的時期,他索性把自己關在家中養貓。
在貓咪身上,張譯竟然找到了演戲的竅門。
即真誠,自然,順理成章,絕不矯揉造作,而是順著人物的性格往下走。
2012年《北京愛情故事》中的石小猛,再次讓張譯步入萬千觀眾的視線。
石小猛這一角色,不討喜。
長得不帥,沒錢,還是個事兒逼。
觀眾紛紛認為女主角投入富二代懷抱是正確的打開方式。
角色招人嫌不假,但對於演員張譯來說,這一角色的塑造無疑是成功的。
從這部劇開始,張譯開始接觸各種各樣的角色。
《抹布女也有春天》的文藝青年吳桐。
《辣媽正傳》的受氣包丈夫元寶。
《嫁個老公過日子》的大男子主義青年甄好……
如今的張譯,依舊談不上大紅大紫。
但比之從前的跑龍套十年,實在有天壤之別。
名氣有了,戲約有了,連渴望已久的獎盃也拿過好幾次。
但張譯說自己離明星遠了點,還是踏實做演員吧。
他依舊不太合群,除了演戲,最喜歡的日常是看書,寫字,逗貓。
他沒有任何標籤,不是任何特定類型的演員。
卻可以像一張白紙,跟隨劇本塗描上色,栩栩如生。
比之張譯毋庸置疑的好演技,我更認可他個人的魅力。
一個能在坎坷中沉浮多年,依舊從容淡定、溫潤謙遜的男人。
他所擁有的魅力,早已不再是浮在皮囊表面的鑲金,而是內心深處的藏寶。
張譯的舉手投足間,擁有的是整容式的魅力。
他本人,就是最佳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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