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綿詞,看似簡單,卻讓不少人鬧笑話

聯綿詞,很多人熟悉,卻不怎麼注意詞。聯綿詞,指兩個音節連綴成義而不能分割的單純詞。聯綿詞在漢語詞彙中佔有重要地位,並有其固有特點。

聯綿詞實際上是古代有聲語言的記錄,類似於現代漢語中指人辦事不認真用mahu這個雙音詞,用用文字記錄下來就是“馬虎”,但與動物“馬”或“虎”毫無關係。如果強行分拆開來,僅僅從字形字義的角度來看聯綿詞,就根本無法理解。所以黃生在《義府》中指出:聯綿詞“字本無義,以聲取之”。清代語言學家王念孫也說過:“凡連語之字,皆上下同義,不可分訓。”他講的“連語之字”就是指“聯綿詞”。這也就是說,連綿詞不能根據字面意義拆開來解釋。

聯綿詞是不能從字面上拆開來強行臆測、分析的整體。如果對“因聲求義”的聯綿詞生硬地拆開來逐字解釋,就難免會鬧出望文生義、穿鑿附會的笑話來。例如把“望洋興嘆”中的“望洋”解釋為“望著海洋”,其實,“望洋”又可寫成“望羊”、“望陽”,形容抬頭仰視的樣子,根本與“海洋”無關。又如把“跳樑小醜”中的“跳梁”解釋為“跳上房梁行竊”,這樣解釋似乎與“小丑”相宜,實則犯了主觀臆斷的毛病。“跳梁”也是聯綿詞,也可寫成“跳踉”,僅有“騰躍跳動”之意,而無“上樑行竊”之義。

聯綿詞,看似簡單,卻讓不少人鬧笑話

不明聯綿詞“上下同義,不可分訓”的特點,即使是古代一些著名學者也難免鬧出穿鑿附會的笑話來。顏之推在《顏氏家訓》裡解釋“猶豫”一詞時說:“隴西俗謂犬曰猶,犬隨人行,每豫(預先)在前,待人不得,又來迎候,故云猶豫也。”另一位學者顏師古也有類似的解釋:“猶,獸名,善登木。此獸性多疑,常居山中,忽聞有聲,即恐人來且害之,每豫(預先)上樹,久之無人,然後敢下,須臾又上,如此非一,故不決者稱猶豫焉。”這樣的解釋,看起來把詞義講得十分清楚、形象,其實是錯誤的。“猶豫”是聯綿詞,又可寫作“猶預”、“猶與”、“由與”等。把“猶豫”一詞強行拆開,將“猶”解釋為某種動物,純屬牽強附會,猜測臆斷。

《詩經·周南·關雎》雲:“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其中“輾轉”既為雙聲,又為疊韻。但是漢代鄭玄卻把“轉”拋在一邊,單釋“輾”為“臥而不周”;宋代朱熹又說:“輾者轉之半,轉者輾之周。”鄭玄、朱熹雖然分別為漢儒與宋儒宗師,但他們不明聯綿詞規律,各逞臆說,貌似釋詞斷義,實為分割肢解,被清代學者斥之為“妄生解說”。

最有意思的是人們對“首鼠兩端”的解釋。宋代陸佃的解釋是:“舊說鼠性疑,出穴多不果,故持兩端,謂之首鼠。”生活經驗告訴人們,老鼠出洞前,總是縮頭縮腦,欲進又退,瞻前顧後,覺得以“首鼠兩端”來形容猶豫觀望,很是生動形象。事實上陸佃也犯了望文生義的毛病。

更為有趣的是,《辭通》作者朱起鳳就是因為誤解“首鼠”一詞受到別人嘲笑而發憤著書,最終成為近代著名的訓詁學家。原來,朱先生清末在浙江海寧安瀾書院任教,一次批閱作業,見卷中有“首施兩端”字樣,疑為筆誤,於是批道“當作‘首鼠’。”卷子發下後,學生譁然。因為“首鼠”又作“首施”,《駢雅·釋訓》上有:“首鼠,首施,遲疑也。”“首鼠”本是聯綿詞,與“鼠”毫無瓜葛。其時,朱先生鬧出這一笑話,難免被人譏諷為不學無術之徒。受此刺激,朱先生便發憤讀書,採集古籍中的雙音詞語,將音同音近通假、義同通用、形近而訛的詞語,蒐集整理,說明其通假訛變之故,博舉例證以明其用法,最終編成《辭通》這一“連語”詞典,洗雪“不學無術”之恥。

無獨有偶,某校一學生在課堂上將“虛與委蛇”的“蛇”讀作she,老師問道“蛇(she)在哪裡?”全班鬨堂大笑。這位同學將“委蛇”一詞讀錯,也是不知“委蛇”為聯綿詞。其實“委蛇”作為一個聯綿詞,又可寫作“逶蛇”、“逶移”、“逶迤”。明白了這一點,就知道“委蛇”中的“蛇”應該讀作yi而不會誤讀為she了。

由於聯綿詞是“以聲狀意,初無一定之字(《義府》)”,因為用文字記錄僅僅表示詞語的讀音,基於時代、地域和習慣的不同,常常寫成多種不同的形式。因此,聯綿詞有寫法比較自由這一特點。對於這一特點,上文已有提及,這裡再舉幾個例子。如“匍匐”又可寫成“蒲服”、“蒲伏”、“扶服”等,“倉猝”又可寫成“倉卒”、“蒼卒”等,“憔悴”又作“焦瘁”,“模糊”又作“模胡”,“踟躕”又作“躑躅”,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在現代漢語裡,一般是用一種形式固定下來。但在古籍中,一個聯綿詞有幾種書寫形式那是常見的事。當然,一個聯綿寫成幾種形式,也不是隨心所欲,任意為之,它必須具備讀音相同或相近這一條件。我們在確認同義異形的聯綿詞時,除了以語音作為依據外,還應以古籍上的書證例據材料作為旁證。此外,還有一條便捷的途徑,就是利用《聯綿字典》、《辭通》一類的工具書,這些訓詁學家花費大量心血編成的工具書,對我們理解聯綿詞幫助很大。

應該注意的是,絕大多數聯綿詞都屬雙聲或疊韻,如“參差”、“躊躇”、“猶豫”、“彷彿”等聯綿詞兩個音節的聲母相同,屬雙聲;“爛漫”、“逍遙”、“殷勤”、“窈窕”、“彷徨”等聯綿詞兩個音節的韻相同(注意:“韻”不等同於“韻母”,韻頭不同也算同韻),屬於疊韻。雙聲、疊韻是識別聯綿詞的重要標誌之一。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並不是所有的雙聲、疊韻的雙音節詞都是聯綿詞。有些雙音節詞雖屬雙聲或疊韻,但能夠從字面意義上分而析之,就不是聯綿詞。例如“親戚”、“將軍”是雙聲,“剛強”、“人倫”是疊韻,但它們都不是聯綿詞。同時,也有一些聯綿詞屬於非雙聲非疊韻,例如,“蝴蝶”、“芙蓉”、“蝙蝠”、“鴛鴦”、“妯娌”等,這些詞既非雙聲又非疊韻,但他們都是聯綿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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