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骨頭硬
學不會彎腰
人民朋克
Punk Craftsman
前幾天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份豬年春晚節目單,密密麻麻的名字裡,竟然出現了“陳佩斯朱時茂”這對老搭檔。
不明所以的網友激情轉發,搓著手錶達對二人迴歸的熱切期待。但明白人一聽便知:假的吧!
先不說陳佩斯和楊立新主演的話劇《戲臺》已經排到一月底了,就算沒這出戏,以他陳佩斯陳班主的軸脾氣,吃“回頭飯”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其實,這二人回春晚的傳聞,從1998年他們攜《王爺與郵差》最後一次亮相開始,20年來幾乎每年都得來一回。回回呢,還都有人信。
畢竟,一碗麵條能讓人笑30年,一句“隊長別開槍”至今仍然是熱門表情包。
說白了,觀眾是真的想念這對黃金搭檔和他們從不讓人失望的作品。但對陳佩斯來說,春晚這個別人削減了腦袋要上的舞臺,他離開,就從未想過回來。
咣噹,上世紀末的一錘判決,央視下屬的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擅自發行《吃麵條》等8部小品侵權成立。
原告席上的陳佩斯朱時茂勝訴,獲賠33萬。
官司是贏了,但多數人卻不覺得這是個好事兒,甚至覺得這哥倆兒有點“笨”。
用個人力量對抗根深樹大的傳媒組織,這操作就算放在現在也頗有以卵擊石的意思,更何況是20年前。
很多人開始也攔著,就為了一點兒錢得罪央視,值嗎?
值,當然值!因為他陳佩斯能接受巨大的經濟損失,但接受不了仗勢欺人的漠視。
就是要讓大家知道:這是赤裸裸的侵權,而侵權,就得被追責被懲罰。
別人又問了:那侵權的事兒多著了,大家都能忍,怎麼就你忍不了?
陳佩斯覺得好笑:都不發聲,就由著這個社會繼續這麼爛下去?
總得有個人跳出來打第一槍吧,別人不敢,他敢!
其實,陳佩斯能幹這種梗著脖子硬槓的事兒,並不奇怪。
在他的作品裡,本就多得是小人物“出其不意”甚至戲弄權威的例子。
配角能搶主角的戲;
攤主敢鑽城管的空子;
郵差呢,一不小心拿王爺開起了涮。
在陳佩斯的塑造下,位卑言輕的小人物在勢高權重的大人物面前,少了些唯唯諾諾,多了些有血有肉的率性。
抗爭,是一直寫在他的骨頭裡的。
他和搭檔老茂兒去地方臺走穴,有電視臺的人去錄像,趾高氣昂得把體制當靠山。
可陳佩斯完全不吃這套。演出當場能把人趕走,想留下也行,把鏡頭轉到後面去。
他不是個好鬥的人,平日裡見誰都客客氣氣的,唯獨跟強權過不去。
那場維權官司後,他徹底在央視消失,各大舞臺上再也看不見抖包袱的陳小二。
外界都瘋傳陳佩斯被央視“封殺”了。從寵兒到棄子,唏噓聲一片。
但事實上,官司的事兒沒幾年就翻篇了,陳佩斯後來不止一次接到春晚的邀請。
是他自己,不想再被束縛著表演,也不想再回去伺候“大爺”。
大舞臺,有多少觀眾,就有多少桎梏和虛偽。
春晚登臺那些年,明明知道有些想法和技術用上能讓表演效果更好,可一次次報上去再一次次被駁回,怎麼著都過不了。
想讓作品更出彩,自己卻沒決定權,得按別人的意思來,陳佩斯是真夠了。
所以春晚這座“高樓”,誰愛攀誰攀,他拍拍屁股走人~
“凡是委曲求全的,沒一個過得好的。所以何苦來的呢。”
不是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嗎?扯淡!陳佩斯要證明:誰都不靠,就憑實打實的好作品,他能比從前活的更精彩。
01年, 他開始自己掏腰包排話劇。編劇、製作、導演,他一人全包。
那會兒中國的戲劇市場剛剛起步,陳佩斯帶著一大班子人全國巡演。
陳佩斯和劉蓓《陽臺》
劇院往往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建的,經常到了地方才發現所謂的場地其實早成了廢品站。
門兒一推開,陳年積累的尿騷味兒撲面而來。清場搭舞臺,幾乎都得靠他們自己。
排話劇,前期準備時間長。演員、場地、什麼都靠真金白銀換。陳佩斯那點兒錢,根本不夠他造的。
所以,平時除了寫戲排戲,他還得四處為錢周旋。
後來傳了個笑話說:只要看陳班主拍廣告了,鐵定又是排話劇沒錢了。
但再苦再累,一想到演得完全是自己想表達的,別提多爽了。
《戲臺》
戲排出來沒完,還得賣票呢。
十多年前,買票看戲是稀罕事兒。為了保證票房不難看,用贈票之類的法子各處打點是“行業規律”。
別人來勸陳佩斯也送點兒,他牛脾氣又來了:甭管什麼官位、什麼財主,想看戲?您請自己掏錢!
哪怕自己的朋友想要票,他也是先付錢買了再轉贈。花錢買票,天經地義,誰也別想搞特殊。
他不怕得罪人,對錯誤的事情,必須說“不”!
不走旁門左道,也沒有通達捷徑,但好作品啊,就是少不了觀眾。
第一部戲《托兒》,首場上座率高達95%,在北京連演10場,後來在全國幾十個城市演了100多場。
從《托兒》到《陽臺》到《老宅》,再到2015年北京喜劇院的開幕大戲《戲臺》,陳班主排的每一齣戲,都是劇院的票房擔當。
你看,站著,也能把錢掙了嘛。
為了把自己幾十年來摸索的喜劇經驗傳給更多的人,2012年,他成立了自己的喜劇表演培訓學院,取名——大道。
“我希望這是一條走得通、說得清、道得明,可以坦坦蕩蕩地走下去的路。”
臺上,新生代的演員們磨練著鮮活的演技。
60多歲的陳佩斯坐在臺下,鬍子一綹一綹得發了白,看上去已然是個溫和的老頭。
他年齡大了,每天起床,一堆維生素鈣片在桌上等著,養生枸杞也常常出現在杯子裡。
肉體,是真的一天比一天脆弱。可沒事兒,他骨頭硬啊。
硬到一輩子學不會彎腰,一輩子看不起歪門邪道。遇見看不慣的事兒,他永遠直愣愣地戳人脊樑骨。
早年間有喜劇類選秀邀找他做評委,他沒去。一個是沒時間,再就是這年頭選秀節目的評委,演技那是著實精湛。
“幾個評委為了一個學員在那兒互相爭奪,真是漂亮。”
“這就是電視需要的,假就對了。”
真演戲,他沒問題。但演假戲,陳佩斯覺得那是把他這把骨頭按在地上踩。
他當時寫話劇《托兒》,就是為了諷刺行業里弄虛作假的事兒。
有了托兒,臺上演出再爛,臺下也能笑聲不斷。有了托兒,演技再差也能拿獎拿到手軟。
都這樣,哪兒還有真實的作品、真實的票房、真實的人性?
為了護住自己的“真實”,這麼多年,陳佩斯早早賺了錢、成了名,卻就是沒得過一個行業內的大獎。
因為太知道里面的門道兒,所以離得遠遠兒的。他可以看觀眾的臉色,但他絕不看權勢和金錢的臉色。
正因為如此,回望自己的一生,他才敢拍著胸脯說:我這個人啊,乾乾淨淨。
光頭小眼,眼珠子滴溜一轉,嘴角往上一斜,一臉不懷好意,怎麼看都不像個正面人物。
可這個世界上,長得美的想方設法偷稅漏稅,儀表堂堂的為了利益可以下跪,反而是陳佩斯這種長相不怎麼討喜的人,能讓人豎起大拇指說:這老頭,爺們兒的很。
時隔多年,有人問他,為了維權選擇和體制決裂,後悔嗎?
陳佩斯笑著搖搖頭,這個世界應該是個有規矩的世界,有了規矩,我們每個人才能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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