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說“看破”


好文:說“看破”




好文:說“看破”


說“看破”

“聰明”本指耳聰目明,在人的智慧裡,目明是極為重要的。人的五官功能中,恐怕也數視覺最為微妙複雜,稍一屈指,看的同近義詞條二十有餘。儘管同一功能劃分得如此具體而微,人的看又是最為粗疏的,即所謂“熟視無睹、視而不見”。

人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要求三個人把頭從一條繁忙大街拐角上的同一扇窗子伸出去,告訴你他們都看到了些什麼,你有可能得到三個不同的答案。一個人可能說,他看見一名警察給一位司機一張罰款單;另一個人可能說,他看見十字路口高峰期交通擁擠;第三個人可能告訴你,一位婦女拉著孩子想要穿過大街。

“看”法完全是隨心的,智者樂水,仁者樂山。除了兒童,人差不多都是戴著觀念的眼鏡來看事物的。看法皆經過大腦的過濾,並非事物的本來。陸亙大夫問南泉禪師:“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有時坐,有時臥。欲鐫鑿做佛,得不?”南泉禪師答曰:“得。”陸亙又問:“莫不得不?”南泉答曰:“不得。”雲巖禪師說過:“坐則佛,不坐則非佛;而洞山禪師卻說:不坐則佛,坐則非佛。

哲學提倡深入思辯,須有一種徹底的深思精神,深思的徹底精神。人之日常生活,似乎不必事事去追究終極結果。北京老手工藝人“毛猴曹”粘的兩盒“背糞桶的毛猴”很有意趣。第一盒內是幾隻毛猴在吃一桌酒宴,第二盒內是另一毛猴背一隻糞桶進來,將這桌酒宴菜餚全倒進了糞桶裡,其他毛猴很氣憤,背糞桶的毛猴說:“反正將來都變作大糞。”“背糞桶的毛猴”表達了一位東方老藝人的思想。無獨有偶,西方的孩子居然也有相近的說法,意大利的安東尼奧·阿姆裡有個五歲的兒子名叫弗朗哥。阿姆裡說小弗朗哥對一系列問題有自己的看法,比如“錢是用來花的”、“通心粉是讓人去吃的”。弗朗哥最妙的一個回答簡直富有詩意:“花兒開放是為了凋謝。”

倘要說到看破,人類自古以來,最重要之話題莫過於“死亡”。梁實秋《南遊雜感》中說:“斷了一次魂以後,我向窗外一望,盡是壘壘的土饅頭似的荒冢;當然,我們這些條活屍,早晚也是饅頭餡!”即是人類對死亡必然性的無奈。英國詩人約翰·蓋的碑文是:“我曾經認真過,現在我才知道,生命原不過是一場嘲弄,經歷的每件事都這樣告訴我。”這是詩人約翰·蓋嘲笑生命,還是詮釋生命?總之,看破之情溢於言表。


好文:說“看破”


事物發展到極致,可能就會出現另一面。愈是看破者,愈是珍惜生命,熱愛生活。假如:“今天,是我有生以來的最後一天”;或者,“今天,是我此後餘生的第一天”,對生命會有怎樣的感受?美國一所學校的“珍惜時間,有所作為,正確看待死亡”教育,辦法之一是讓學生們到醫院的太平間,親手觸摸死者的屍體。

並且,真看破者,也活得灑脫。南宋·洪邁《 容齋隨筆·士之處世》中說:“士之處世,視富貴利祿,當如優伶之為參軍。方其據幾正坐,噫嗚訶棰,群優拱而聽命,戲罷則亦已矣。”“見紛華盛麗,當如老人之撫節物……。”“睹金珠珍玩,當如小兒之弄戲劇,方紛然雜陳,疑若可悅;即委之以去,了無戀想。”

其實,若非聖賢,想要看破,談何容易。在骨子裡,達官顯貴,封建士大夫、平民百姓都很入世,隱士也不例外。隱居隆中時的諸葛亮自比管仲、樂毅,其淡泊寧靜是為明志致遠,其心並不甘寂寞。隱士的表率人物陶淵明,有人說他“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是嫌官位太小,無法施展抱負。陶公“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清人龔自珍卻把歸隱後的陶淵明比作南陽臥龍,並斷言:“莫信詩人竟平淡,二分梁甫一分騷。”故曰:“非大悲無以隱,非大難無以悟。”

人生可體會到童真之樂、男女之樂、天倫之樂、成功之樂,但也難免會遭到失真之苦、失望之苦、失落之苦、失敗之苦,於是人們便尋求精神寄託與信仰,便想把生活看透。但丁把這天地間比喻為煉獄,也許由於它是“真假、善惡、美醜、存逝、生死”共生共存的。常人既升不了天堂,也不會下地獄。並且,生活中的大部分內容往往不是處於兩極,而是處於——成敗、悲喜、譭譽、愛憎兩極之間;處於偉大與渺小、文明與野蠻、自由與不自由、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出世與入世之間。書可讀破,紅塵恐怕最好不要看破,以免陷於消沉。人之生趣,也許就在這“花看半開,酒飲微醺”的境界中。

好文:說“看破”


作者簡介 邵孔發,安徽全椒人。1982年畢業於安徽師範大學中文系。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論文集《襄水文集》、散文集《故園屐痕》(2017臺灣繁體版)。參編安徽省高等學校“十一五”省級規劃教材《大學語文》。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