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初秋的夜晚還是有些燥熱,華燈初上,萊特城喧囂如常,城南的鬧市區熙熙攘攘,人們肆意宣洩著生活中的苦悶與煩憂,歌聲與酒香瀰漫在鬧市區的大街小巷。

這個季節身著鋼甲簡直讓人難以忍受,文森下意識用手指拉了拉領口,卻發現內襯早已溼透。他褐色的雙眸始終盯著街對面的羅素公館,等待公館主人的現身。在他身後,十個身著制式鋼甲的劍士默契地等待著文森的命令,沒有人動,更沒有人出聲,不遠處隱約的酒香也無法動搖他們的意志。

昨天深夜突然接到命令,逮捕艾文·羅素,罪名是通敵叛國。文森的小隊已經在這小巷裡等了一夜一天,他們的任務是守住羅素公館,雖然羅素公館昨晚已被邊防軍搜了個底朝天,但沒有任何發現,公館內只剩若干家僕,艾文的家眷早已不見。保險起見,萬一艾文·羅素無法出逃突然返回,便實施抓捕。

文森心中七上八下,一邊祈禱著艾文千萬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一邊又不希望艾文被其他小隊發現,萊特城表面平靜,實際上已佈下天羅地網,艾文逃脫的可能性很小。他私下裡與艾文·羅素相熟,三年前就是他救了文森的命並把他帶回邊防軍。這位中年長官為人正直,少言寡語,劍術超群,驍勇善戰,是第三邊防軍團中的傳奇人物,是他教會文森劍術,與文森亦師亦友。

兩年前的萊特會戰,艾文·羅素時任第三邊防軍團第一騎兵旗旗長,是他帶領旗下一千名騎兵,拋棄重甲,穿越萊特城北的餘暉山脈,橫跨兩百餘里奇襲了洛蘭帝國遠征軍駐紮在黑山關口的糧草部隊,圍攻萊特城的洛蘭帝國被迫分兵救援,一千騎兵最後只剩十五人隨艾文殺出重圍。奇襲敵軍後方為科里亞帝國爭取了寶貴的三天時間,隨著亨特將軍主力軍團的到來,洛蘭帝國的侵略計劃徹底破產。

就是這樣一位帝國功臣,新晉邊防軍副帥,帝國衛士勳章獲得者,居然叛國?文森怎麼也不願相信。

這時,身後的保羅·普林斯拍了拍文森的肩膀,指了下街道盡頭。文森側目望去,皎潔的月光照耀著街道,一架馬車緩緩駛來,車伕帶著帽子,帽簷壓得很低,手中的馬鞭緊緊攥著,只看路卻不趕馬。文森感覺有些奇怪,雖然不算反常,但慎重起見,他還是小聲吩咐隊員:“注意隱蔽。”

小隊成員立刻蹲下身子,將自己的身形更好地隱匿在小巷的陰影中。文森緩緩從背後解下大劍,立在身前,雙手下意識攥了攥劍柄。

羅素公館不在主街上,因此門前街道的行人很少,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已經可以隱約聽到木質馬車發出的“咯吱”聲響。終於,馬車停在了羅素公館門前,從公館裡出來一位家僕,左顧右盼後湊到了馬車跟前,像是在與車內之人說話。由於隔著街道,文森聽不見家僕說些什麼,但他注意到,車伕攥著馬鞭的手似乎鬆了鬆。

“你們原地待命,我去看看。”

文森吩咐一下,便閃身從巷子走了出來,徑直往馬車行去,快到馬車跟前的時候,家僕此時看到了文森,趕忙收住話語,轉過身向文森迎了兩步,滿臉堆笑。

“這位大人,我……”

文森擺了擺手,阻止了家僕的話。他將手中的大劍重新背在了背後,側身停在了車伕旁邊。

“老頭……”文森試探著喊了一聲,這是他對艾文副帥私下裡的稱呼,這幾年他沒少去艾文那兒蹭酒喝。

車伕輕聲苦笑,文森能夠感到他笑聲中的透漏著疲憊。

“文森,怎麼認出我的?”車伕反問文森。

文森這才側過臉,看了看車伕。完全是另外一個人,比艾文·羅素年輕,留著鬍鬚,面色黝黑。

“哈,我可沒有認出你,是你自己承認的。”文森無賴地笑了笑,像是打了勝仗一般。

“呵呵,臭小子。怎麼,猜到我會回來?”

“沒有,也不希望你回來。”文森搖搖頭,認真的說。

“憑你的小聰明,應該會猜到,我畢竟沒跟我的家人一起走,人老了,總歸有許多牽絆。”

文森盯著易容的艾文,猶豫了幾秒鐘,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怎麼,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不想。”

“也好,不知道會少許多煩心事。來,抓我吧。”

文森深深地盯著艾文,像是要把這位老熟人看穿一般,此時此刻,他發現才自己從來就不曾真正瞭解過這位長官。

“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抓你。”文森搖搖頭,背過身,不再看艾文。

“看來我那幾十罈美酒也沒浪費啊,哈哈。”艾文笑了。“不抓我你就快走吧,人多眼雜。”

“那麼,保重……”

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文森轉身離開。

“等一下……”艾文突然喊道,文森停頓了一下。

“小子,你……也保重。”

文森快步返回小巷,匆忙地說了聲“收隊”便帶著小隊離開了。沒有過多的解釋,他相信自己的手下,這些都是同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不會質疑,更不會猜忌。他沒有從艾文身上感受到來自敵人的威脅,這是文森特有的一種天賦。就像是冥冥中命運的安排,他也說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放過艾文的決定是正確的,至少文森遵從了自己的本心。

艾文·羅素徹底從萊特城消失了,帝國密令邊防軍封鎖消息,但艾文羅素叛國投敵的消息還是悄然在坊間傳開了。軍方高層的叛逃,讓科里亞帝國顏面盡失,損失慘重,科里亞大帝怒不可遏,斬了影衛的特首,命韋斯特·布萊德全面接手重整影衛,務必徹查艾文·羅素叛國事件,肅清第三邊防軍團,嚴查到底,追殺艾文·羅素。

至於科里亞大帝怎麼收拾羅素留下的爛攤子,文森根本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及跟隨他出生入死的隊員,至於偉大的科里亞帝國和他們的大帝,跟文森這個地球來客沒有半毛錢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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