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消爍五石,作五色之玉"——中國古代“玻璃”名稱之考辨

早期田野考古發掘中就不所地發現玻璃製品,當時人們不相信元明以前會有玻璃,以至把玻璃殘片看成是後來混入的晚期物品,不做報道甚至扔掉,即便報道也僅僅停留在孤立的描述上,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20世紀70年代以後才逐漸改變。不過在報道考古發現的玻璃時常常稱為"料器""琉璃"。

"料器"是沿襲清代的名稱但有些報道中的"料器"又並非專指玻璃。在更多的情況下玻璃被稱之為"琉璃"也是沿用古代稱呼。由於"疏璃"是否為"玻璃"存在爭議,有時把透明度好的稱為"玻璃",把透明度差的稱為"琉璃"。將玻璃稱為"料器""琉璃"是模糊的概念因為"料器"有時包括其他材質的遺物,"琉璃"又容易與陶質掛釉的琉璃器相混淆。現代考古學中將這種物質的遺物統稱玻璃是最好的選擇。

現代漢語用"玻璃"一詞特指熔融成形的非晶態無機物,似乎理所當然。事實上在科技並不發達的古代中國,玻璃尤其是由異國傳入的玻璃因其高度稀有而經常被不同程度的神秘化,關於其到底是天然生成還是人工製作,一直聚訟紛紜。在不同時代的文獻中,玻璃眼其他可疑的外來詞彙彼此交又,形成了一個可能跟玻璃製品有關的含義模糊的詞彙群,其各自的具體指代一直是學界爭論的焦點。

關於中國古代的玻璃或者疑似玻璃製品,文獻記載中有"璆琳""琅玕""陸離""璧琉璃""琉璃"(流離、騮璃、眥瑫璃、吠瑫璃)、"頭梨"(韓頭梨耶)"頗黎"(頗胝迦)、"玻璃""硝子""藥玉""瓘玉""罐子玉""料"等稱謂。含義多樣,內容複雜,都與玻璃有關,恰恰反映出古人對玻璃的認知模糊不清,有的僅僅是後代學者根據上下文甄別出的疑似玻璃製品,有的則並不專指現代意義上的玻璃,通過對這些詞彙內涵的考辨可以大致瞭解中國古人對玻璃製品的最初認識及其後來的發展變化。

綜合時代早晚及語源的差異,這些名稱可以被粗略分為四組,即以"璆琳""琅玕""陸離"為代表的早期的疑似玻璃製品;漢代及以後的"璧流離""琉璃"及類似名稱;唐宋時的"頗黎""玻璃"及類似名稱;"藥玉""瓘玉""罐子玉""硝子""料"等晚期稱呼。以下分別予以分析。

根據文獻學者的研究成果,"璆琳""琅玕"最早見於《尚書》中的《禹貢》篇,多數學者認為其成書年代不會晚於戰國。根據書中的記載,"華陽、黑水惟梁州………厥貢璆、鐵、銀、鏤、砮、磐、熊、羆、狐、狸織皮";"黑水、西河惟雍州……厥貢惟球、琳、琅玕"。即"璆琳""琅玕"產於古梁州和雍州之地,大概相當於秦嶺南北及偏西的地區。

類似記載還見於《管子》《穆天子傳》《史記・夏本紀》《漢書・地理志》《魏書・西域傳》等文獻。"璆琳琅玕"到底是什麼也引琅玕焉。"郭璞注:"璆琳,美玉名。琅玕,狀似珠也。"將其理解為天然存在的珠玉。

另一條非常著名但又很容易引起誤解的材料來自於王充的《論衡》,他在討論天道真偽時,有如下評論天道有真偽,真者固自與天相應,偽者人加知巧,亦與真者無以異也。何以驗之?

《禹貢》曰"璆琳琅玕"者,此則土地所生真玉珠也。然而道人消爍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別。兼魚蚌之珠,與禹貢璆琳皆真玉珠也。然而隨侯以藥作珠,精耀如真,道士之教至,知巧之意加也

這條記載中的"道人消爍五石,作五色之玉"非常引人注目,是理解早期玻璃製造的重要史料。有學者曾據之認為"璆琳琅玕"既指天然珠玉,也包括人工製造的玻璃。其實根據上下文,整段論述均按照真偽兩方面展開,而璆琳琅玕無疑應該是"土地所生真玉珠也"。

另外,近代學者章鴻釗在其所著《石雅》中,根據音近通轉的原則認為璆琳即琉璃或流離,都是璧流離的簡稱,將璆琳與璧琉璃都納入同一物類之中,並且認為壁流離和流離都是青金石的音譯。也就是說,璆琳琅玕、壁流離與流離(琉璃)等都是天然之物。這一觀點的不合理之處已為後代學者指出,但由於璆琳與流離發音相近,

目前仍然還有不少學者認為璆琳琅玕是文獻中最早提到的玻璃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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