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也許是最名不符實的節氣

“如酥小雨無聲灑,潤得大地著青裳。”

2月19日12時57分,我們迎來“雨水”節氣。

雨水是春天的第二個節氣,也意味著氣象意義上的春季真正到來了。雨水一至,細雨滋潤萬物,氣溫開始漸漸回暖。而在《歲時記:古詩詞裡的節氣之美》(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一書中,作者馮輝麗對雨水卻有另一番解讀,頗為有趣。她說,命名這個節氣的人,也許生在南方,夜深人靜時,溫一壺老酒,聽風聲過境,細雨打疏桐,陶醉之餘,忘了統籌兼顧,致使雨水在北方名不符實,雨水幾乎沒有在這個節氣降臨過。

雨水,也許是最名不符實的節氣

翻開日曆,看到雨水兩字,嵌在眾多數字中,彷彿是一方篆章,蘸著誰溼漉漉的情緒,鄭重地落下,靜默無言,卻讓人過目不忘。

雨水日,沒有雨水來。

年年都是如此,彷彿已成慣例。在北方,節氣的昭示,總是要慢上一拍。春走得慢,雨來得慢,花開得慢,連帶著心裡的嚮往,也跟著慢下來。

有時候,忍不住猜想,命名這個節氣的人,也許生在南方,夜深人靜時,溫一壺老酒,聽風聲過境,細雨打疏桐,陶醉之餘,忘了統籌兼顧,致使雨水在北方名不符實,雨水幾乎沒有在這個節氣降臨過。

雨落到哪兒去了?

是滯留在江南,還是在來的路上,還是像茶一樣,隱到了青山綠水,不為人知的地方?

翻看桌上的詩書,雨水很多,空山新雨後,沾衣欲溼杏花雨,夜闌臥聽風吹雨,卻話巴山夜雨時,有時三點兩點雨,到處十枝五枝花,一句句,一行行,從魏晉南北朝,到唐宋元明清,點點滴滴,滂滂沱沱,淅淅瀝瀝,千百年過去,不知勾勒了多少詩情畫意,淋溼了多少遊子的情懷。

春雨貴如油。一滴,就能敲開幽靜的夜,一場,就能染透池邊飄搖的瘦柳,從此水一端,山一崖,湖一岸,淺淺的漾開,所有的故事都有了著落。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一個夜。

很靜,很深,只有忽近忽遠的雨聲,叩響誰家的窗稜。浣花溪畔,簡陋樸素的草堂中,一個人默然而坐,案牘沉香間,多少熙攘心事,就這樣緩緩而散。

他,是杜甫。

說起他,總會想到一個垂暮的老人,眉頭緊鎖,面色凝重,目光裡滿是悲憫,獨自走在兵荒馬亂的路上。暮色越走越深,腳步越走越慢,黑髮走到白絲,仍然停不下腳步,就像是一隻落單的螞蟻,茫然地,不知去向何方。

唐朝的詩歌史上,少不了他的身影。從繁華,到沒落,從太平盛世,到禍亂綿延,他的詩跟著家國命運走,一步步沉鬱,一步步悲涼,抒發的,是難酬的壯志,亦是憂國憂民的情懷。

總不敢去讀他的詩。無論長短,覆蓋的,都是悲與苦的氣息。隨便一個字,都會牽扯出一條長長的惆悵。讀得多了,那惆悵,會往心裡浸,浸到最後,只剩下無盡的涼。

難得,這一首詩裡,有了一個“喜”字。

詩寫的是雨,春夜的雨。

恰也是我的喜歡。

夏夜的雨,來得猛急,常伴著隱隱雷聲,驚心動魄,秋夜的雨,連綿不斷,聲聲敲窗,易惹人情思,不可自拔,而春夜的雨,隨風潛入,潤物無聲,一年才剛剛開始,沒有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也沒什麼好抱怨和後悔的,可以由著性子隔窗聆聽,即便浮想聯翩,也是滿心滿懷的柔軟。

詩的起筆,就是一個“好”字。

好在哪裡?好在知時節。春天是萬物萌生的季節,花要開,草木要返青,麥子要拔節,種子要破土而出,需要雨水的時候,雨水就來了。

還好在知人意,貼人心。白天的雨,若是三兩點細雨,沾衣欲溼還好,稍微綿密一些,就要帶傘,不自由,不方便出行,一腳一個水漬,會弄溼鞋子。落到夜裡就不一樣了,閉門不出,可任它傾盆而下,落幽燕,漲秋池,捲走每一個聚了還散的心事。

小樓一夜聽春雨。多美的詞,滴答,滴答,至於明朝深巷裡,有沒有賣杏花的人來,且不管。

這雨,能下多長時間?是一盞茶的功夫,就雨過天晴?還是綿綿不絕,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滅了燈火,守著一椽矮簷,他的心思,也跟著被渲染,在夜色中一渦半轉,外界的一切全成了想象。

野外的小路上,空寂無人,一片漆黑,只有江面停泊的小船上,還亮著一盞孤燈。細密的雨絲,在昏黃的燈光裡,接天壤地。如果,雨就這樣一直下,下一夜,明早出門再看,一定會是花重錦官城。

重,在現代解釋裡,有一點爭議。有人說,是春雨過後,繁華似錦,次第開放,花事一重一重,也有人從紅溼處的“溼”來理解,花淋了雨,溼透以後,變得很重,低垂的樣子。

更傾向第一種說法。它給人留足了想象,方寸之地亦顯天地之寬,第二種說法,也不為錯,但太實了,一眼就看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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