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2 我長相奇醜無人敢娶,那天逛街邂逅出巡的皇帝,他卻封我為皇妃

我長相奇醜無人敢娶,那天逛街邂逅出巡的皇帝,他卻封我為皇妃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千鳥雙月

昔武王伐紂,提劍殺妖妃妲己於露臺,血濺三尺,妲己頭墮露臺之下,眾人近身視之,紛紛唏噓,忽有一犬從人群之中竄出,銜其頭顱而逃,消失街頭。

1

“聽說了嗎,這尚書大人的二千金也被皇上給看上了。”

“啊?大千金不是兩個月前剛進宮麼?怎麼這麼快就輪到二千金了?”

“欸,可我聽說那二千金相貌醜陋,皇上怎麼會看上她?”

“嘿嘿!這很難說,興許皇上覺得醜妻旺夫也未必。”

“……”

陶真坐在紅鸞嬌裡,聽著路人指指點點,蓋頭下那張足以勾魂奪魄的臉無悲無喜,若非“醜陋”二字像一根刺扎進她耳朵裡,神思恍惚的她還以為百姓們議論的是別人。

她不由的把手掌貼上面頰,醜陋麼?同為陶家女,姐姐陶弗一舞傾城,名動天下,那張臉更是驚豔出塵,而她同樣舞姿絕妙,甚至更勝一籌,卻偏偏敗在一張臉上。陶弗出名是憑一張臉,而她陶真出名同樣也是因為一張臉。

只不過一個是因為太美,一個卻是因為太醜。

正因如此,陶真從明事理起便在自卑中惶惶度日,原本她的容貌並不算醜陋,只是五官扁平,左半邊臉上有一塊打孃胎裡帶出來的紅色胎記,但只要一和陶弗站在一起,妍媸之別,當即讓她心裡一痛,她的不漂亮經這一襯,就完全淪為醜陋。

隨著年紀增長,她便越發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來,為了變美,她是什麼招兒都使過了,可這張臉卻偏偏越變越難看。到了女兒家該出嫁的年紀,陶弗憑藉著一支舞和一張臉博得君王青睞,而她這裡卻連個上門提親的人都沒有。

陶真真的很擔心自己嫁不出去,病急爛投醫的她後來聽信了一個江湖郎中之言,花大價錢從他手裡買了一瓶“駐顏丹”,豈料那人就是個江湖騙子,就在她服藥的第三天,一覺睡醒,滿臉爛瘡,活生生地將自己的貼身丫鬟給嚇得暈了過去。

受不了府里人用看待怪物那般的目光看待她,絕望之下,陶真想到了死。

於是,在某個無月無星的夜晚,陶真從尚書府裡逃了出來。她把臉藏在厚厚的黑紗裡,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一路上她都把頭埋得低低的,一雙眼睛緊盯著腳尖,生怕某個路人會透過這雙眼睛認出她來。她可不想在臨死前,還被別人揶揄一番。

她走得奇快,剛出城門便撞上了一個人。她說了句“對不住”,便緊了緊臉上的黑紗,從那人身邊匆匆走過。

那人回頭,雖一身酒氣,可說話卻一點也不含糊:“陶家二小姐?”

陶真身子一僵,她最擔心的就是碰到認識自己的人,便欲加快腳步。

然而,那人接下來說的話,讓她再難向前邁出一步。

“你想立刻變美嗎?”

讓陶真真正停住腳的不是這句話,而是“立刻”二字。她吃過各種聲稱能挽救容貌的靈藥,但沒有誰敢保證讓她吃下就能立刻變美。被騙了太多,按理說陶真早就麻木了,可偏偏這個渾身酒氣的男人說的話裡充滿了強大的吸引力。

陶真轉過身,只看見城牆下站著一道黑影,她道:“你不是騙我?”

“信不信隨你。”

陶真思忖片刻,一咬牙,道:“好,我信。”

她早就心如死灰,即便男人騙她也無妨,反正這張臉已經爛得人人唾棄,再爛又能爛到哪兒去?

她從男人蒼白的雙手裡接過一個面具,在觸到面具的剎那,陶真嚇得驚呼出來:“這這這……不是狐狸的臉麼?”

“不,從今晚開始,這就是你的臉。”

“我的?”陶真不太明白。

藉著城樓上微弱的燈光,陶真看見手裡的狐臉面具只有上半部分,毛呈青色,觸感溫熱,好在上面沒有鮮血,不然陶真一定會以為這是剛從狐狸頭上剝下來做成的。

“做得可真夠逼真。”陶真把面具翻了翻,好奇道:“這後面沒有繩子,戴臉上不會掉嗎?”

說著,她緩緩舉起面具,輕輕蓋在自己的臉上:“是這樣麼?”

當陶真透過青狐面的雙眼看向黑影時,才發現城牆下空空如也,哪還有什麼黑影?

2

一路顛簸,讓陶真的思緒飄得老遠。到現在為止,青狐面具的事仍讓她感到難以置信,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一覺醒來,她真的從一個醜八怪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大美人。

如今這張臉美到了什麼程度?聖上微服出巡時,她同丫鬟在街上購置年貨,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閱女無數的真龍天子對面紗下只露一雙眼的她一見傾心,沒過幾天,一道明黃聖旨便飛進了尚書府。

行過冊封禮後,陶真在宮娥們的引路下,來到了聖上為她安排的寢殿。

紫檀鴛鴦插屏背後,兩名小宮娥已經為她備好了熱水。玫瑰花瓣連成的紅色花毯覆在牛奶上,褪下重重的華服,陶真舒了口氣,在香氣四溢的皇家浴桶裡半躺下來。

陶真臉上帶著滿足的笑,這樣的一張臉帶著給了她以前從不敢奢望的東西。從前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嫁出去,但現在她不僅嫁了出去,還做了帝王的妾,成了整個後宮最美的豔妃。

正陶醉其中,一聲唱喏自門外傳來:“皇上駕到——”

陶真一驚,忙讓宮娥擦乾淨身子,倉促間只罩了一件薄衫便出來跪迎。這一番倉皇失措的舉動落在來人眼裡,竟成了別樣的風景。年輕的帝王踱到她面前,伸手輕輕捏住她美玉一般的下巴:“朕的愛妃,你可知罪?”

綿言細語裡,透著帝王之威。

陶真愕然,一雙美目頃刻間變得朦朧:“臣……臣妾……所犯何罪?”

她這般楚楚動人,好似雨中薔薇,讓人見了,即便是百鍊鋼也不由化作繞指柔。皇帝心中一軟,一把將她橫抱起來,邊說邊緩緩走向床榻:“罪狀有三,愛妃可願聽聽?”

陶真把雙手攀在皇帝的脖頸上,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明明美得不可方物,卻一直刻意扮醜,此乃欺君之罪,是為一。”

“朕在紫宸殿等你許久,你卻遲遲未至,此乃怠慢之罪,是為二。”

“陶府佳人,卻養在深閨人未識,匆匆一瞥,害朕相思,此乃傷神之罪,是為三。”

皇帝將她輕放在床榻上,眼裡笑意深沉:“真兒,你說你該怎麼向朕贖罪呢?”

這一條條“罪狀”說得陶真臉紅心跳。寢宮裡的宮娥和太監此刻都識趣地退出去,掩好殿門。陶真抿了抿嘴,不甚嬌羞地道:“那臣妾……任由皇上處置便是。”

按照宮規,剛入宮的妃子在行冊封典禮後的第二天便應到皇后的寢宮問安。陶真渾身上下痠軟無力,皇帝心疼不已,便免了陶真問安的規矩,一句話便將皇后派來的傳話嬤嬤給打發走了。

陶真曾經聽陶弗提到過當朝皇后,那是在陶弗回府省親的那天。吃團圓飯的時候,長輩們難免會詢問一些宮裡的事情,除了為數不多的關切,他們更在意的是身為靜妃的長女是否能在後宮站得穩,好成為他們的廕庇大樹。

當提到皇后謝珮,陶弗的臉色略帶鄙夷:“她麼?軟軟弱弱,和皇上關係不怎麼樣,整天把自己關在寢殿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過得跟一個尼姑似的,不足為懼。”

陶真不由地想,掌管中宮,母儀天下,謝珮能把皇后做成這個樣子,當真有些窩囊。若自己是皇后,絕不會……

回過神來,陶真被自己剛才的想法嚇了一跳,她連忙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壓壓驚。如今她已經是皇上的女人,是人上人,誰也不敢再嘲笑她,再看不起她,她便知足了。

當然,她也知道在後宮生活下去很難,所以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做好與萬人為敵的準備,包括她的姐姐陶弗。

雖然皇上免了陶真的問安,但她剛入後宮,還不想落人口舌,於是命下人備好糕點,換上素潔的衣裙,前往寧宜殿,打算領教姐姐口中那位如尼姑一般的皇后。

皇后看上去確實清淡了些,她穿著素雅端莊,薄施粉黛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手裡還總握著一串念珠。殿內雖陳設簡單,一桌一椅,一花一木卻是擺放講究。內室還有一佛堂,檀香嫋嫋,模糊了佛龕上那一尊面帶微笑的金身菩薩。

和皇后寒暄幾句,陶真只覺得皇后確實有些枯燥,三句話離不開佛家真言,不過倒也不似陶弗所言那般誇張,在陶真看來,皇后不是尼姑,也並非窩囊,只是與世無爭罷了。

當然,以陶弗的鼠目寸光,哪能看得到這些?

3

在陶真入宮前的兩個月,陶弗可謂是風頭無限,隔三差五就被召去侍寢,惹得那些牌子都上了薄灰的嬪妃們一個個又是紅眼又是記恨,當看見陶弗小腹微隆,被皇上一筆冊封為貴妃之時,嬪妃們卻又分成兩個陣營,一個陣營忙不迭地巴結她,另一個陣營繼續忙不迭地記恨她。

可誰曉得兩個月後又來了一個陶真,那張美麗的臉可真叫眾嬪妃暗暗生愧。若說當初皇上只是被陶弗給迷了個七葷八素,那麼如今的皇上便是將整顆心都落在陶真身上了。一連幾個月,皇上沒有哪一天不落腳在陶真寢殿的,就連曾風頭無二的姐姐陶弗如今也只有獨守空房的份兒,但所幸人家肚子裡還有個兒子給撐著腰,倒也不比其他妃嬪落寞。

漢有趙氏姐妹,今陶氏姐妹,一個勾魂一個奪魄,久而久之,那些妃嬪們豈會甘心?

陶真雖榮寵一時,卻從不恃寵而驕,許是因為以前自卑慣了,就算飛上了枝頭,也只是收斂著自己。可是人若一味放低姿態,瞧不起你的人則更瞧不起你。

陶真深諳此理,但她要的並非是她人瞧得起自己,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她那一副楚楚可憐的面具該戴著,並且要好好戴下去。所以在中秋晚宴上,竇美人一個不小心把滾燙的熱茶澆在她手腕的時候,她也只是忍痛笑了一下,說一句“不打緊”,便匆匆離去。

不想當夜,皇上臨幸陶真時,發現她手腕處一片紅腫,追問之下,陶真只說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只是言辭間眼神卻躲躲閃閃。這一番作態落在喜察言觀色的皇上眼中,當即便讓太監徹查此事。

果然沒過多久,陶真便落得一個“善良大度”的名聲。只因皇上查出陶真手腕的傷是竇美人所為,便欲殺之洩憤。竇美人一聽當場嚇暈過去,陶真及時趕來替她求情,皇上這才留了竇美人一命,只是削了她美人的位子,將她打發進了浣衣局。

回到寢殿後,陶真挽起袖子,一旁的宮娥芫夕立刻上前替她換藥,邊抹藥膏邊心疼地道:“娘娘這是何苦呢?那竇美人本就性情驕縱,又和靜妃交好,娘娘犯不著為她求情。”

芫夕剛入宮不久,辦事時手腳倒是麻利,腦袋確是一根筋,陶真看著手腕上的紗布,不由地笑道:“這宮裡記恨本宮的人多得是,哪計較得過來?得饒人處且饒人,竇倩也得到應得的下場,況且你也知道她與我姐姐交好,若皇上真賜死竇倩,那日後我同姐姐便更不好相處了。”

“還是娘娘思慮周全。”

皇城的秋總是比別的地方來得早一些,習習涼風從皇城的每個角落吹過,短短几日,將皇城的楓樹吹成連片的赤紅,遠遠望去,好似晚霞鋪錦,一片爛漫。

自竇美人一事後,後宮無人再敢明目張膽地挑釁陶真,但陶真卻越活越謹慎了,凡是送入她寢殿的吃食都要一一經過銀針試毒,或者讓宮娥太監試吃,就連姐姐陶弗送來的東西,她也頗為忌憚。

九月一過,便離陶弗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身為陶弗妹妹,陶真哪怕再不喜歡她,按照禮數,也該去瞧瞧陶弗。入宮以來,姐妹交往甚少,平時在去寧宜殿請安的路上遇到,也不過只是簡單客套兩句,若非早知兩人一脈同宗,否則任誰也瞧不出來這是對姐妹。

一進朝雲殿,酸梅湯的味兒就撲面而來。陶真愣了愣,見陶弗倚在軟塌上,懷裡抱著湯婆子,瞬間換上一副笑臉,甜甜地喚了一聲:“姐姐。”

陶弗莞爾,緊了緊蓋在身上的軟毯,朝著陶真招了招手:“原來是二妹,怎麼今天想到來姐姐這裡了?”

“聽聞姐姐肚子裡的孩子快要臨盆了,便想著給姐姐帶些補品過來。”陶真上前握住陶弗的手,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矮桌上的酸梅湯,“看來在姐姐這肚子裡的,是個皇子呢!”

“太醫都不敢斷言,二妹就莫要妄下結論了。”陶弗雖是嘴裡這麼說,但心裡卻好不歡喜,都說酸兒辣女,自從她受孕以來,口味嗜酸,想必肚子裡的是個皇子,準沒錯了。

陶真和陶弗聊了聊家長裡短,在回憶起兒時光景之時,陶真發現陶弗一直盯著自己看,便渾身不自在地道:“姐姐,你總看我作甚?”

察覺到自己失態,陶弗尷尬一笑,解釋道:“是姐姐唐突了。只是二妹如今美得不似凡人,若非瞧見你耳後那顆硃砂痣,姐姐當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二妹呢。”

這番話聽得陶真膽顫心驚,倒不是因為陶弗挑開了她的傷疤,而是她能明顯感到陶弗笑容裡別有深意。等她出了朝雲殿,才發現手心裡全是濡溼的汗水。

難道是陶弗知道了什麼?

回到寢殿後,陶真在鏡子面前坐了許久,她看著鏡子裡面這張絕美的容顏,從沒有表情到漸漸失意,再到落寞,再到悽婉,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角度都是那麼完美無瑕,就連自己多看幾眼都會傾心神醉。

她的手指遊走過臉上的每一寸地方,明明觸摸起來那麼真實,卻總感覺少了點了什麼……

芫夕出現在她身後,恭敬道:“娘娘,熱水已經備好了。”

“芫夕,”芫夕正準備離開,卻被陶真叫住,“你有認識的民間好手藝的接生姥姥麼?”

4

初冬,靜妃生產並未如願以償的那般順利。

天氣猶寒,朝雲殿內的一干太醫和兩名接生姥姥卻頂著滿頭熱汗。因皇上子嗣單薄,靜妃肚子裡這一胎便顯得尤為重要,本朝有個不成文的說法,說的是這皇嗣中的頭胎健康與否,不管是男是女,皆與近三年的國運相連。

當年太祖皇帝的燕皇后因誕下一死胎,爾後南方便遭了蝗災,好不容易解決了南方災民的溫飽問題,第二年南方又遭了大旱,辛辛苦苦一年到頭來顆粒無收,災民們免不了將怒火的矛頭直指統治者,加之朝堂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逼得太祖皇帝行廢后之舉。

因此,若是這一胎出了問題,即便是靜妃本人也難辭其咎。為了能讓靜妃生產順利,吃齋唸佛的皇后早就率三宮六院的妃嬪們一同跪在菩薩面前,替靜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祈福。

陶真跪在皇后身旁,濃郁的檀香味讓她不禁想起兒時種種,那時候陶弗牽著她去街上買糖人,春日的陽光染上陶弗的眉梢,慵懶笑意掛在陶弗嘴邊,那雙眼睛像是蓄滿的一池清泉,乾淨清澈,波光閃爍,讓身旁的她一時竟看痴了,她不禁低頭想,明珠與塵埃,大抵不過如姐姐和自己吧。

十四歲兩個姑娘一齊外出踏青之時,陶弗把自己打扮成少年郎,長髮高束,著一身刺繡串枝蓮的月白衫,手拿紙扇,相貌英氣不輸真兒郎。陶真不喜拋頭露面,便只在頭上扣了一頂冪蘺。

清寒之氣拂面,梨花紛亂白頭,兩人並肩而行,惹得路人紛紛投來好奇或欣羨的目光,都以為這是哪家相公攜自家娘子來山野之地遊玩,男子俊雅風流,女子體態婀娜,白紗遮面,平添幾分神秘的美感,路人駐足猜測,這冪蘺之下定是一位美嬌娘。

然而,偏偏此時春風作怪,促狹地吹落了陶真的冪蘺。只是剎那,陶弗唰地甩開摺扇,遮住了陶真惶恐的面容,並順勢將她攬入懷中。然而路人還是瞧見了陶真的真容,無數刺耳的嘲笑聲頃刻間湧入兩人耳中。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陶弗大怒:“看什麼看!再看本公子便讓下人挖了你們的眼睛!”

等到下人都把路人驅走,陶真才從陶弗的懷中掙扎出來,這時陶弗胸前已被淚水打溼了一大片。陶真紅著眼,看著眉頭緊皺的姐姐,第一次心裡生出一絲恨意:“為什麼要擋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副樣子讓別人看到,給你丟臉了?”

“真兒,我沒有……”陶弗正要解釋,陶真卻一把取下腕間的玉鐲,往陶弗身後的石椅狠狠砸了去,哐噹一聲,凝結著姐妹情誼的玉鐲粉碎如泥。

陶真推開陶弗,撿起地上的冪蘺便逃向了梨花深處,只留下愣怔在原地的陶弗……

“娘娘,皇上讓您立刻移駕朝雲殿。”太監那公鴨嗓一般的聲音將陶真的思緒給拉了回來。陶真心裡不安,疑惑道:“皇上為何此時召見臣妾?”

“要見娘娘的不是皇上,是靜妃娘娘。”

此時的朝雲殿氣氛沉鬱,皇上坐在一旁,沉眉不語,地上跪了一群太醫。隔著一道屏風,裡面傳來陶弗淒厲的哭喊聲,宮娥和接生姥姥來來往往,端盆送水,汗出如漿。

一名宮娥在陶真耳邊低聲道:“靜妃娘娘.....怕是難產。”

陶真一聽頓時紅了眼睛,急道:“怎麼會?不可能!”說著,便要走進屏風後面。

“不要!”屏風後的陶弗將她喝止住,蒼白的唇止不住顫抖,“不要進來,真兒……”

陶真僵住,自從當年踏青時兩人鬧翻之後,她便再也沒聽過陶弗這般喚她。兩行淚水猛然從眼眶中滑下,陶真泣不成聲:“姐姐……”

“皇上,陶弗不想、不想做國之罪人,還望皇上聽、聽臣妾一言,剖腹保子,”劇疼襲便全身,陶弗的聲音哽咽不已,“孩子從今以後便是豔妃之子,望、望陛下成全……”

滿堂寂靜,似乎都在等皇帝作出最後的決斷,良久,一直沉眉不語的的男人終於痛苦地點了點頭。

5

陶真看著襁褓裡的小公主,突然笑了,一旁的宮娥只覺得不寒而慄,悄悄退出了內殿。陶真把公主放回床上,如往常一般,在鏡子面前坐了下來。

鏡子裡的美人面容微微悽婉,嘴角卻帶著凜冽的笑意:誰也不能懷疑我這張臉,誰也不能,包括姐姐你……

這時芫夕門外進來,遲疑許久,才低聲問:“娘娘,就這麼放張姥姥回鄉?”

陶真冷笑:“自然不會,她既已拿了銀子,就先讓她回鄉下享幾天天倫之樂罷,若她現在死了,難免讓人起疑,一個月後病故……”她睨了芫夕一眼,“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芫夕心領神會,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公主,嘆道:“可惜是個公主,若是個皇子便好了。”

芫夕的話陶真並沒有聽見,因為就在此刻,鏡子裡那張引以為傲的面容讓她突然毛骨悚然,她看見鏡子裡的臉開始扭曲,青色的毛髮一點點覆滿前額,雙眼內眥深陷,眼尾斜飛、拉長,眼瞳裡燃起一簇幽幽藍焰,而那原本小巧玲瓏的鼻也開始前突,變尖…….

陶真失聲驚叫,猛地將鏡子拂落在地。睡夢中的小公主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吵醒,哇哇大哭起來。芫夕不敢置信地看著滿地的碎片,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瑟縮在牆角抱頭髮抖的身影。

“娘娘,你……你怎麼了?”

眼前這一幕讓芫夕又驚又怕,她剛把手放在陶真顫動的肩上,陶真突然轉身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模樣猙獰地道:“你想幹什麼?想害本宮?”

“不,娘娘奴婢……不敢……”芫夕一邊掙扎,一邊艱難地解釋。

陶真從她恐懼雙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臉,仍然是那麼豔麗動人,只是臉色因驚恐而變得慘白。終於,在芫夕的臉頰已經一片通紅之時,她才鬆開手,失神喃喃:“不是狐狸……”

這時,陶真拉過芫夕的雙手,倉促地問:“芫夕,你有沒有看見一隻狐狸?”

芫夕好不容易緩了口氣,被陶真拉住時只感覺心尖都在顫動,對剛剛那一幕心有餘悸地她連忙搖搖頭。

陶真將她從地上扶起,拍了拍她的手背,臉上恢復笑容,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那般,“剛才的事可千萬不要傳出哦,還有……把本宮房間裡的鏡子全部拿出去扔了。”

芫夕收拾地上的碎片時,忍不住看了一眼此時坐在床邊逗弄小公主的陶真,心裡嘀咕:奇怪,娘娘平時不是最愛照鏡子麼……

冬去春來,御花園生機一片,鶯歌燕舞,好不熱鬧。此時的陶真已成了豔貴妃,她同一群妃嬪於園中賞花,玉盤珍饈、瓊漿玉液陳列桌前,繁弦急管,舞姬舞姿翩然。

這時,顏沐夫人突然道:“聽聞豔貴妃舞技高超,不輸當年的靜妃,不知老身今日可有幸一賞?”

一聽顏沐夫人提議,其他女眷也紛紛附和。這顏沐夫人與太后交好,也是皇后的姑母,陶真不便推辭,便只好換上舞姬的衣裙,在眾人矚目之下,翩然起舞。

絲竹悠揚,重操舊藝的陶真舞出一身微汗。就在這時,離他最近的一名美人突然抬袖掩住口鼻,秀眉一皺:“哎呀,什麼味兒啊這是?”

一旁的其他女眷顯然也聞到了,有的捏住鼻頭,有的用扇子猛扇,嘴裡止不住地抱怨道:“這不是狐狸身上的騷臭味兒麼?怎麼突然就飄過來了……”

“唔——好像是從——從貴妃娘娘那邊兒穿過來的——”

樂曲驟停,陶真也無心再舞動水袖,聽別人這麼一說,她感到耳垂髮燙,裸露的腋窩也溼膩一片。

難道真自己身上的?不可能!她怎麼會有腋臭?從小到大她身上從來都是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異味。想到這裡,她不禁低頭,卻發現這股臭味越發濃重。

面對眾人臉上嘲諷般的笑容以及無數道向她投來的目光,陶真彷彿回到了自己模樣醜陋的當年。

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最終卻被她死死地憋了回去,她披上外袍,換上一副笑臉,向眾人解釋道:“各位姐妹,此事都賴本宮,前些日子本宮讓人在民間尋了一隻稀罕的白狐,本宮喜歡得緊,便時時抱在懷裡逗弄,不想惹了一身異味,本宮在此給諸位陪個不是了。”

說罷,陶真匆匆離去。眾人面面相覷,有人搖頭,有人神色微妙,有人則喜上眉梢。

當晚,宮裡就有流言傳出,說皇上照例翻了豔貴妃的牌子,然而在豔貴妃伺候皇上之時,因房內香料味道過於濃重,皇上不堪其擾,便下令讓人撤了香料,貴妃不肯,最後竟惹得帝怒,皇上便出了猗蘭殿,去了舒美人那裡。

6

自那晚開始,皇上似乎有意疏遠豔貴妃。沒過多久,宮闈之中有關豔貴妃的流言開始發酵,說什麼豔貴妃以前是個醜八怪,突然就變美了,只怕是妖怪附身,還有人說她是被狐妖上身,想做再世妲己蠱惑君王,難怪她身上總有一股狐騷味兒……

這些話最終都不可避免地流進了陶真的耳朵裡,儘管芫夕已經讓人去查這些流言背後的散播者,但陶真仍每日鬱鬱寡歡。

陶真以為,只要有一張絕色的容顏就能夠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但現在看來一切都那麼可笑。無數個夜晚,她帶著斗篷悄悄出城,站在燈火幽微的城牆下,等那個給了她希望的黑衣人。

然而,無一例外,每一次等到的都是黎明。

這日寅時,皇城發生了一起命案。近來聖寵不衰的舒美人被人發現暴斃於御花園的湖中,當侍衛將屍體撈上岸時,在場眾人都嚇得以手覆面,就連見慣了死人的仵作在驗屍時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舒美人的屍體不著片縷,身上毫髮無損,但整張臉卻沒了。

陶真還未回到猗蘭殿,便被官兵給包圍了起來。皇上神色複雜地看著陶真。這時,一塊染血的包裹被扔到陶真腳邊。陶真蹲下身,掀開一角,便嚇得坐在地上,連連後退。

包裹裡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這是從猗蘭殿中搜出來的,陶真,你要作何解釋?”

陶真看向跪在皇上面前瑟瑟發抖的芫夕,當即便明白了一切:“不!我沒有殺舒美人,我沒有!一定是有人嫁禍於臣妾,請皇上明察!”

皇上一臉疲憊,嘆了口氣:“芫夕,你來說。”

芫夕擔憂地看了一眼陶真,這才道:“娘娘不是故意要殺舒美人的,只因娘娘被狐妖附身,為了容顏長駐,娘娘是迫不得已才取走了舒美人的臉……”

皇上冷笑一聲:“好一個迫不得已!看來在豔貴妃的眼中,人命比不過一張臉!”

“不!不是的!我沒有殺她!”陶真拼命解釋,她完全沒料到芫夕竟然會背叛她,更沒有料到她會因為一張臉落到如此地步,她上前一把揪住芫夕的頭髮,厲聲道:“是誰?是誰指使你陷害本宮的?!”

芫夕滿臉淚花:“娘娘,別再在執迷不悟了,你忘了四年前你是如何收買接生姥姥讓靜妃娘娘難產的事嗎?還有不要再說做什麼再世妲己,坐上後位的話了,僅憑一張臉是絕無可能的啊……”

皇上痛苦地閉上眼,揮了揮手,一旁的侍衛才將芫夕從陶真手裡解救出來。

陶真笑得淒涼,她千算萬算,如履薄冰,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今日,一步錯,步步錯,她現在悔不當初,為什麼要帶上那張永遠取不下的青狐面具?為什麼要懷疑和迫害自己的親姐姐?為什麼要去貪念和爭奪那一份本就虛妄的君王之愛?

為什麼?

……

三日後,陶真於午門斬首示眾。

聽聞豔妃之罪,一名自西域而來的法師對皇上道:“豔貴妃的確被髒東西附身了,這髒東西傳說是由妖妃妲己的臉做成的,被人稱作青狐面,一旦戴上,若本心不固初心不堅者便易受蠱惑,最終變成一隻真正的狐狸。”

“阿彌陀佛。”一旁的皇后的手撥弄著念珠,“可有解救之法?”

法師搖頭一嘆:“若是能做到皇后這般無慾無求,便是最好的解救之法。”

此時的午門,人聲鼎沸,劊子手一刀落下,陶真便已身首異處。青天白日裡,人們親眼看見,那滾落一旁的頭顱居然變成了一顆狐狸腦袋!

眾人唏噓,正想走進瞧個仔細,卻不料人群中竄出一隻大黑狗,一口咬住陶真的狐狸腦袋,一陣風似的就沒了蹤影。

深夜,寧宜殿內,檀香終年不散。皇后謝珮放下念珠,在銅鏡面前緩緩坐定。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黯然神傷,美人遲暮,到底是女人逃不掉的宿命。

一道黑影出現在他身後,那人身上的酒氣與檀香糾纏出一種令人神醉的氣味,鏡子裡的謝珮笑若春風:“陶弗死了,陶真死了,這張臉終於又回到了我手中,只是……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她從黑影手裡接過青狐面具,無比疼惜地撫了撫,輕輕拿起來蓋在自己的臉上:

“本宮美嗎?”

“當然。”

鏡子裡的女人答道。(作品名:《夜闌珊之青狐面》,作者:千鳥雙月。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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