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想雞蛋糕裡放糖。乖乖!老師往雞蛋糕裡,象徵性撒了點糖


我出生在70年代。

每一個窘迫後面,都掖藏著那個年代的無奈。每一個貧窮後面,都暗藏著那個年代的故事

那些的確良當流行,嚼著大大泡泡糖裝社會的年代,多年以後想起來,雖然著實寒酸可笑,但細琢磨起來,還依然會暖心。

經歷告訴我,要是,有陌生人願意以親人的姿態,呵護你走過貧窮並幼稚的那一段歷程,會讓你多年以後,很刻骨,也很銘心。


老師!我想雞蛋糕裡放糖。乖乖!老師往雞蛋糕裡,象徵性撒了點糖


我的小學,是在家鄉100裡以外的小鎮子度過的。

那時候我們農村來的孩子都住宿舍。

宿舍有專門的宿舍老師,負責我們早上起床,晚上睡覺的飲食起居和安全。哪個孩子發燒感冒了,哪個孩子不會疊被了,哪個孩子心情不好了,基本上老師都管。

那個時候,宿舍一共仨老師,有一個叫胡老師,個子矮矮的,胖墩墩,聲音大嗓門兒,是我們這幫沒規矩的孩子最怕的一個老師。


晚上寢室熄燈時間一到,她就在走廊裡一個大吼:熄燈!

10秒之內,走廊裡迅速沒人。

她仍不放心。

然後,躡手躡腳,耳朵貼在門上,挨個屋子偷聽。看誰說悄悄話了,馬上推門就給提溜出去,讓你穿著線褲,在走廊裡罰站。

時不時,她還會給你披上個她的小棉襖:走廊裡有風!

現在想起來:我勒個去!神馬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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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師的大嗓門兒和雷厲風行是學校出了名的。據說,不安分守己的孩子名單,她手裡掌握好幾份。

那時候,家長給我們的零花錢,都放在她那裡,我們隨用隨取。她拿著小本本記著,我們取錢的數目和錢的去向。


那個時候,零食就是大大泡泡糖和冰棍兒。凡是有花錢買冰棍兒的,她一票否決:那玩意兒鬧肚子!

孩子們:那可是我媽給我留的零花錢!

老師:你媽留的咋的!歸我管!

導致,學期結束,每個孩子的零用錢都花不完,攢到下一學期再花。

我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大孩子吃冰棍兒,然後,流出又纖細又猥瑣的流哈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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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農村來的孩子,有的孩子,衛生方面特別不好。

我的鄰居(旁邊鋪位的小夥伴)父母早就離異,奶奶撫養,經常大鼻涕過河,幾個禮拜不洗頭,衣服也賊埋汰,基本沒有啥換洗的衣服。

胡老師經常批評他:有時間搞搞個人衛生!

然後拎著一個大籮筐,收走走他全部的衣服,單獨手洗(我們都是機器洗),可能是因為他的衣服太髒了,機器洗不乾淨。


那天,我渾身刺撓,就找老師去了,以為自己生病了。

胡老師掀開我的線衣,在我身上翻騰了半天(我媽都沒檢查這麼仔細),沒發現那裡不對勁兒,最後巴拉我頭髮,居然發現了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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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

胡老師趕緊把我按在辦公室,把我小腦袋按在一個碩大的洗衣盆裡,洗頭,再洗頭!然後,粗魯的脫了我的線衣線褲,然後開始給我擠蝨子。(當時屋子裡還有別的老師,我當時真的好害羞,捂著臉,人家都9歲了,最要命的是,最後三個老師一起上陣,給我擠蝨子)

我的天呢!現在想起來,都好不堪!

胡老師邊擠還邊嘟囔:大小夥子了!咋這不注意衛生!

一點不誇張,那天我被幾個女老師圍著,給我擠了半個小時,窗戶上還趴著幾個賊好信兒小女生,往裡瞅。

我當時就暗暗發誓:讓你趴窗戶,看我以後怎麼不給你們分我的泡泡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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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裡不能有蝨子啊!最後找到了罪魁禍首:鄰鋪的小夥伴。

於是,他也被按在胡老師的辦公室,碩大的洗衣盆,線衣線褲,三個老女人,擠了一下午。洗頭,再洗頭!

現在回想起來,還頭皮發麻。

由於我們是三年級,也沒離開過父母,有的孩子根本不會疊被子,大多數的孩子內務都很糟糕,很多孩子的衣服釦子經常掉。

於是胡老師買來針線,一到週六,挨個屋子走,收掉了口子的衣服,然後坐在辦公室裡,戴著老花鏡,戴上頂戒,給我們縫釦子。怕自己記混了,她還每件衣服縫上布條,用圓珠筆寫上每個人的名字。(名字記不住,用外號代替:大個子,小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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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剛來學校住宿時,我生病了,感冒,幾天躺在宿舍都不吃東西。

那個時候沒有電話,每個孩子只要不是大病,老師一般不通知家長,老師就能解決。(一般通知了大人也沒時間,都忙活種地)

胡老師摸了摸我的頭:我的乖乖!這麼燙!馬上取來體溫計給我量體溫。

那個時候,我爸媽在山上開荒種地,也基本沒時間來學校看我,再加上我體質比較弱,剛換地方水土不服,也主要是想家。

胡老師給我吃了藥片,那個時候沒條件打點滴。

坐在床邊看著我,給我講《水滸》小人書,胡老師賊能白話,肚子裡的歷史故事特別多。導致我忘記了自己是一個發燒的孩子,做起來還給她按肩膀。(胡老師肩膀不好)

她還叮囑食堂,那幾天給我蒸雞蛋糕。蒸好了,她直奔食堂,一頓小碎步,給我端來熱乎的雞蛋糕。

我清晰的記得,那陣子,胡老師一連幾天,給我餵了幾天雞蛋糕。一到中午,我就半躺在靠窗戶的床上,等我的雞蛋糕兒。透過窗外,看見大冬天裡,一個矮小的地球儀,來回跑,端著碗,食堂宿舍折返了好幾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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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孩子也皮。

我寢室有個孩子就屬於這夥兒的,記不起他的名字了,經常半夜偷別人的箱子裡的好吃的。那個時候,每個同學都有一個木製的小箱子,每個人的箱子就是百寶箱:都會裝著幾件衣服,和媽媽給帶的芥菜嘎達鹹菜,條件稍微好一點的,給帶少許水果。

那天我們想吃水果了。

於是,那個皮孩子輕車熟路,準備再次作案。那時候,我們住宿孩子所有的箱子,都集中安放在一個統一的屋子裡,屋子也不鎖,方便我們隨時取拿。

這個皮孩子光明正大的,從別人的小箱子裡掏出了N個桔子。

那個時候,每個同學的零食,就相當於現在每個孩子的王者皮膚,即使不穿,也都做到心中有數。

第二天,一個女生學告老師了。

胡老師站在走廊裡大吼:誰幹的!

當然沒人承認,也沒人敢承認。


於是捱到晚上,胡老師居然買回來了一兜子桔子,然後在走廊裡,聲音變得溫柔起來:我把桔子放在走廊裡了,拿桔子的我的孩兒啊,老師不想追究誰,請你自己拿著桔子,給人家放回去,拿幾個,給人家放回去幾個!

好不好?

溫柔裡分明帶有狡詐。假溫柔!

於是,第二天,那個小女生的箱子裡,又多了N個桔子。只不過,這N個桔子都帶葉子。

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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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42歲了,這些事兒,應該是我八九歲時發生的事兒,細節也越發的模糊了。

記得小學畢業,宿舍沒幾年也就撤銷了,胡老師的工作也不知去向。


聽聞,胡老師是我上屆師哥的媽媽,我和師哥不太熟。

那年,我在某城校友聚會,剛好碰到師哥,我問,胡老師呢!

我媽跟我過呢,我媽這幾天住院了,身體不太好。師哥說。


於是,我回家和媳婦說要去看看老師,並和她講了關於老師給我抓蝨子的小故事。

媳婦說,該去!

一進門,胡老師躺在床上,認不出來我了:乖乖!那麼多孩子我歲數大了,記不住了!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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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臉色蒼白的胡老師,眼神黯淡無光,精神無精打采,可花白的頭髮依然像以前一樣的整齊,大嗓門也沒變:孩子不讓我打麻將!

胡老師像一個孩子似的,握著我的手和我倒委屈。

記不得在醫院和老師說了些什麼。只是出門勸師哥:別太管老師了,這麼大歲數了,她願意打,就讓她打吧!

從醫院出門那一剎那,特別難過:當年我生病,給我餵雞蛋糕的老師也老了!也病倒了!


出門時,老師還抱了抱我,貼了貼我的臉(小時候的習慣):孩子!我一個宿舍老師,你還記得我!

馬上到樓道拐角兒了,我一回頭,老師跟個孩子似的,扒著門框瞅我,衝我直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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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幾乎這輩子我見她的機會也不多了,大城市裡不比農村,現在不比以前,我們的生活軌跡都發生了變化。

可是,看到她病床躺著的那一刻,我真的好心疼。


想起了我兒子當年第一天上幼兒園的場景:不會繫鞋帶。老師蹲下給兒子繫鞋帶:你們走吧啊!放心吧!交給我!


生命中有一種人,也許不是那麼的重要,甚至稱不上你人生旅途中的一抹,不留痕跡,或許你也根本記不起來,當年還有這麼一個人。

可是一旦觸景生情,你腦海裡的那個揪心的場景就會出現,並且怎麼抹,也抹不掉。


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還會有誰會給你釘釦子,給你抓蝨子,給你蒸雞蛋糕。

媳婦說,我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我在開車,媳婦副駕不吱聲。

我一側頭,看見80後的媳婦坐在副駕,兩眼溢淚。

不知道,她是嫉妒,還是被這個老太太感動了:那個年代,還有這樣的老師!你說老師給你餵雞蛋糕時,我瞅他兒子,那小個眼神,分明是嫉妒!


老師!我想雞蛋糕裡放糖。乖乖!老師往雞蛋糕裡,象徵性撒了點糖


媳婦試圖用這樣的梗,打破我內心的悲傷。

可我還是忘不了:胡老師瞅著我的眼睛說,孩子不讓我打麻將!就像當年,我生病想家時,和胡老師撒嬌:老師!我想雞蛋糕裡放糖!

傻孩子!那玩意兒還咋吃!

然後,矮小的地球儀,一路小碎步,從她的辦公室的抽屜裡,拿來一袋白砂糖,給我雞蛋糕裡象徵性的撒了一點糖。

到現在我都沒告訴老師:其實,她抽屜的那大半袋子白糖,我早就盯上了!


老師!我想雞蛋糕裡放糖。乖乖!老師往雞蛋糕裡,象徵性撒了點糖


我是趙主任,每天和一起懷念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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