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看老電影《寒戰》

在開始說《毒戰》之前,先說說斯大林的兒子。他叫雅科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被德國人俘虜。當時,他與一群英國軍官關在一起,共用一個廁所。英國人指責他的大便把廁所弄得又髒又臭,他受不了這樣的侮辱,與他們吵架、動武,最後訴諸集中營的長官,希望他主持公道。但是,傲慢的德國人拒絕談論大便的問題。雅科夫倍受刺激,胡亂罵了一通後飛身撲向環繞著集中營的鐵絲電網。

這種死法如果被意識形態化,顯然可以與民族氣節扯上關係。即便對他個人而言,大便也等同於尊嚴,解決大便的問題就是維護自己的尊嚴。當然,我想說的不僅僅是大便和尊嚴的問題,而是,這恰恰形象地說明了主旋律的媚俗本性。所謂“媚俗”,就是是對大便的絕對否定,就是制定人類生存中一個基本不能接受的範圍,並排拒來自它這個範圍內的一切。

創作那些“高大全”式的主人公,就是拒絕探討複雜的人性的結果。在主旋律的紅旗下,銀幕上的血腥暴力猶豫掙扎就是卑鄙者的通行證,絕對不會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高尚,永遠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這就是《寒戰》想說的。

這種高尚和以往的主旋律電影一樣,都是小心維護第四堵牆的結果——讓觀眾永遠站在與主人公一丈遠的地方,也就是布萊希特所說的“間離”。正面主人公張隊(孫紅雷飾演),——甚至都沒有名字,果敢、謹慎、專業,從不多說一句廢話,為緝毒工作全力以赴,這種敬業的精神一以貫之。如果說,主人公為實現目標而努力行動時,他在“臺上”,那麼我們可以這樣說,張隊及其他的戰友一直在“臺上”拼命。這種處理手法大大加快了影片的節奏,當然,也削弱了我們對主人的心理認同。

“認同”不等於“認識”,“同情”不等於“同理”。好萊塢的做法是,以觀眾的情緒決定影片的節奏。主人公當然必須擁有高超的技能,非凡的耐力,堅定的信念,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能偶爾停下來,表達懷疑、悔恨或者吐露某些內心的隱痛。當他做這些事時,便處於“臺下”。只有在臺下,他站在我們身邊時,說說和我們相同的感受,相同的情感,這樣的姿態才能得到真誠的回應。比如,在動作片《虎膽龍威》中,主人公約翰·麥卡倫被困在一所辦公室大樓時,設法與警官鮑威爾取得聯繫。約翰和他談到了自己的家庭,談到對妻子的內疚。這是動作片主人公難得但是必要的內省時刻,也是觀眾渴望的深入溝通和認同。

《寒戰》考慮的是,怎樣在保持主人公英雄形象,擁護主旋律意識形態的前提下,融入港人的特色?動作片作為港片的經典類型,顯然適合選作貢品。具體說來,這個重大任務落在了反派蔡添明(古天樂飾演)身上。他的謀略膽識與張隊旗鼓相當——對手的強大和情境的險惡能烘托張隊的高大形象。他甚至打敗了張隊,但他戰勝不了正義——最後執行死刑的戲,杜琪峰讓他暴露的軟弱瓦解了他所有的勝利成果——觀眾的同情心。

我們可以說,這部影片是香港電影人給天朝的貢品,只有反派比正派晚死,是對“媚俗”創新性的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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