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
院子用來曬衣服
用來種樹
我一搬過來就有的院子
也用來透氣
也用來抽菸
我戒掉前的十幾年
它就是一個露天吸菸室
我在院子裡抽菸
一邊走，一邊看
菸頭在晚上一明一滅
同時咳嗽聲響亮
院子還是看雪景的地方
下雪後院子變得很漂亮
好幾天它都是個寶貝
完美無缺
甚至有點永恆的意思
直到有大塊的雪團
從樓頂砸下來
把這永恆砸得稀巴爛
這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還是小動物們的墳場
金魚，知了，鳥
在一些悲傷的夜晚
它們被埋在了樹底下
每棵樹下都有
有的還壓上了一塊紀念的磚頭
其中有一塊下面
壓著一隻相思鳥
綠毛，紅嘴
我在花鳥市場買了它
它被埋在了法桐下面
高大的法桐
高過樓頂的法桐
從我搬過來的那天起
就一直很高大
生機勃勃
————
房間
星期天的早晨
我們一個人一個房間
我坐在電腦跟前
你們各人看各人的手機
很長一段時間
我們互不干擾
這中間我去廚房倒了一杯水
我看見你靠在椅子上
看手機，蹙著眉頭
另一個房間的門關著
我看不見他
但他也一定是在看手機
我回到房間
吃掉今天的藥
“如果把門封掉砌成牆”
“如果時間是可以彎曲的”
這很像是一幅畫
格里耶的一個小說
而我們不可能
用法語來決定一件事情
這隻能是一個的幻覺
對現實的一種干擾
實際上我們很快就會站起身
推開門圍坐在餐桌旁
你已經做好了午餐
我們也早已經
飢腸轆轆
————
下一秒
大太陽的時候
比如在西班牙走一條几公里的太陽路
會想到一場大雨。大雨傾盆
在吃糖時會想到鹽。黯然神傷時
想到一則笑話或者相反
我不可能在一個點上呆很長時間
它會帶我走向相反的地方
所以我不會是一個幸福的人
也沒法整天鬱鬱寡歡
站在一盞老舊的路燈下
我感覺是挽著你的胳膊的，可下一秒
我已經墜入深淵
————
少年之惡
把逮到的一隻蜻蜓或者蝴蝶
壓到母親辦公桌的玻璃臺板下面
壓成一張書籤
然後夾到父親的一本書裡
《布拉格之春》，或者恩格斯的
一本什麼書
————
日本
我有可能去日本旅遊
去過的朋友都說好
有一個朋友說日本的寺廟
才是真正的寺廟
寺廟裡的樹才是樹的樣子
我對寺廟沒有興趣
對落在寺廟裡的雨
對“陽光照在空寂的大地上”
也沒有多大期望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走在日本人中間
我知道這中間夾雜了很多中國人
但日本人還是佔大多數
走在陌生的城市
看著富士山和已經
落盡了花朵的櫻花樹
甚至和旅遊團的人一起喝點清酒
說些過激的話
還是能讓我覺得出門在外
是一件可以信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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