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遙遠里正有我們

我這人有個毛病,哦不,我這人毛病多了去了。

每當我在寫某一東西的時候,我便總忍不住想寫點別的,當我看到朋友圈裡的敦煌沙漠,我就該明白今天的論文計劃又泡湯了。

這是由“時間”所想到的故事。很奇怪,我想到的不是貝殼或遺蹟,而是想起了一句話——“以後會有人證明我的清白的。”我左思右想這句話的來源,大抵是受了龍應臺《野火集》的毒害,那裡面的一張用日語寫的信中就有這句話。我還記得那封信的末尾一句:“水田不要賣!”——我恐怕要偏離主題一小會兒了,說到“遺言”——那封信就是遺言,我又想起了金聖嘆被殺前給兒子寫的一句話:“字諭大兒知悉。花生米與豆腐乾同嚼,有火腿滋味。”這話大概是不靠譜的,因為我記得我曾這樣吃過,卻未嘗享有過火腿的滋味。不過,無論是“水田不要賣”還是“火腿滋味”,都讓我想起一句話;“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真是太從容了。

遺憾?遙遠里正有我們

龍應臺

當然,也有看起來不那麼從容的,曹操去世前,叫來婢妾們“分香賣履”,陸機譏諷他“寄情於外物,留念於閨房”,蘇軾卻感嘆他“平生奸偽,死見其性”,孰是孰非不過是角度不同罷了,雖然留念於外物,也可謂是從容赴死了。

遺憾?遙遠里正有我們

陳建斌扮演的曹操

那麼,他們會有遺憾嗎?我覺得都是有的,因為“時間”不夠了(終於扯回到正題了)。他們都沒有空去“證明”自己了,所以也只能感嘆一句“以後會有人證明我的清白的”。《宋書·范曄傳》中有這樣一段話:“吾狂釁覆滅,豈復可言,汝等皆當以罪人棄之。然平生行已任懷,猶應可尋。至於能不(否),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我曾拿這句話去評論馮鋼的微博,那時他正因他的“言論問題”屢遭攻訐,我覺得這句話是很符合他的,他對我的回覆是,他很喜歡這句話。可能是為了裝逼,他還把出處寫上了,貌似還寫錯了。

遺憾?遙遠里正有我們

浙江大學社會學教授馮鋼

其實,如果談到“時間”的話,不談談“存在主義”就很不夠意思了,可我總在想,時間難道僅僅是標刻我們存在的尺度麼?不過,我對“存在主義”瞭解不多,所以不在此贅言。但由此我還是想到了兩個有趣的事情,一是白居易的詩,二是王國維的死。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時間”的沉澱是可以幫助我們讓人“知道”的,有些事情,即便當初看起來光怪陸離,或淆亂不清,但可以通過時間的延展使我們對事情有新的看法。這個時候,時間的作用就難能可貴了。馬寅初活了100歲,耗死了那群批判他的人,在此期間,一幅“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的吊樣。殷海光活了49歲,勉強超過了蔣介石歲數的一半,時間在這裡開了個不大有趣的玩笑。王國維為什麼死呢?也是因為流言太多,也是因為那個世界讓他感到恐怖——當週邊的一切都被殷紅且燥熱的鮮血所淹染的時候,他那裡卻一點光也沒有,於是他死了。他為什麼沒有等待時間去證明自己呢?或者我們可以在此反問:“當自我的存在的意義徹底湮滅之後,時間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遺憾?遙遠里正有我們

殷海光

“兩億年在你手裡,時間已化螺紋。南美洲渡海菊石,告訴你所存者神。從螺紋旋如過去,向過去試問餘痕,那餘痕來自遙遠,遙遠里正有我們。”——這是李敖的一首情詩,我想,這也是時間的某個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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