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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寫香江美人的故事了，最近刷微博，我發現溫碧霞在為自己的新片宣傳。
好奇看了一下預告，犯罪、倫理、激情、驚悚……作為我的青春期啟蒙老師之一，溫碧霞電影的尺度真是從來沒讓我失望。
53歲還如此“去到盡”，這作風不僅與同年代女星展現出來的矜持、優雅不一樣，更不似一個已經嫁入豪門多年的闊太太。
這般擋不住的風情，讓人夢迴當年致命嫵媚的“火玫瑰”。
復仇天使火玫瑰
1992年，TVB九點檔推出了一部叫《火玫瑰》的劇，題材正是當時最流行的商戰、家族恩仇故事。
女主歐陽海潮在神秘助養人Uncle Rain的資助下，自小在育幼院長大，是一個積極進取堅強的姑娘。
和母親相認後，她才知道自己的悲慘身世——當年因為父親不肯為上司造假賬，家裡被放火，以致家破人亡。
為了復仇，海潮忍痛與初戀男友告別，犧牲色相、出賣感情，與仇人的兒子戀愛。
期間復仇企圖敗露，海潮流落越南受盡蹂躪，僥倖逃出魔窟又淪為乞丐，和難民搶食，生不如死。為了復仇，她忍辱負重地活下去了。
最後海潮終於復仇成功，但也徹底賠上了她的愛情和幸福。
與韋家輝戚其義師徒的《義不容情》《大時代》《天地男兒》等男性主宰的商業世界不一樣，《火玫瑰》完全是女主為大。
在此之前，TVB電視史上有過趙雅芝這樣的大家閨秀，汪明荃這樣的女強人，也有小家碧玉、惹人憐愛的陳松伶……
但像溫碧霞這樣風情萬種，亦正亦邪，性感而嫵媚，面對仇人仍然從容不迫的奇女子，簡直是空前絕後的經典。
《火玫瑰》播出後，海潮這個角色成為社會焦點話題，大家都在熱烈討論：為復仇放棄愛情值不值得？
她在劇中的紅唇、大波浪造型和過百套時裝，也讓無數香港時髦女郎追逐模仿。
值得一提的是，裡面都是溫碧霞自己的私服
《火玫瑰》之後，溫碧霞大部分角色都是半路黑化或者心機女的路線。如《圓月彎刀》裡的秦可情，從我見猶憐到步步黑化。
《封神榜》裡總是香肩半露的妲己也是影史經典，但論影響力，少有能超越《火玫瑰》的角色。
溫碧霞說，歐陽海潮確實是和她性格最接近的角色：“她獨立、自我、敢愛敢恨，她要做一個事情，不管怎樣都要做到，不管別人說什麼都會堅持下去。"
我也覺得歐陽海潮是她的本色出演，那種外柔內剛，獨立隱忍的性格特質，棲於眉目，宿於骨髓，不單單是演技能表達的。
被偷走的少女時光
歐陽海潮身世可憐，在育幼院長大，而溫碧霞的童年和少女時代同樣悽苦窮困。
溫碧霞原名溫碧玉，童年在香港新界將軍澳調景嶺木屋區生活，“小龍女”陳玉蓮、“鬼後”王小鳳也是她的鄰居。
這是建於50年代的一處“難民營”，說是“木屋區”，其實多數人只是用油紙沿山搭棚，求一個容身之處。因為建材簡陋，木屋區很容易失火，一燒就是一大片，溫碧霞家也曾因為失火，童年照片僅餘幾張，成為她的憾事。
溫碧霞有四個哥哥和三個姐姐，她是家裡最小的孩子。由於子女眾多，家裡開銷非常大，日子捉襟見肘，電視和收音機對於這個家庭是奢侈品，想看電視就只能蹭鄰居家的。
為了維持生計，她的哥哥姐姐們都是早早輟學外出賺錢養家。
在這樣的環境裡，溫碧霞爸爸還因賭錢欠下債務，家裡差點“賣女還債”。
那時她才四、五歲，有一天媽媽牽著她的手上街見一個叔叔，兩人說了幾句，叔叔就塞給母親一沓錢。
媽媽於是轉身對溫碧霞說：“女兒，你跟叔叔回家吧，家裡環境不好，跟著叔叔你會過得很開心的。”
溫碧霞聽明白後抱著媽媽大哭，喊著“媽媽我不要”，本來就心疼的媽媽更是捨不得。母女二人抱成一團痛哭不已。看到這一幕，買家實在於心不忍，便把錢留下，讓媽媽帶她回了家。
雖然逃過一劫，但這件事還是給她留下巨大的陰影。每次採訪被提起，她都會說“那種經歷永遠不會忘記”。
這種不安和危機感伴隨了她大半生，她決定將來一定要靠自己努力賺錢養自己。畢竟這個世界上，連最親的人都可能出賣自己，還有什麼是可靠的？她更因此一直記恨父親。
溫碧霞爸爸當過兵，對孩子們採用嚴苛的軍事化管理，讀書時只要有男生打電話來，就會被爸爸掛掉，她邀請男同學到家裡玩，爸爸拿起棍棒就把人家打走。
久而久之，溫碧霞的朋友越來越少了，常常獨來獨往，在爸爸的壓制下，溫碧霞個性反而更要強更叛逆了。
12歲那年，為了方便到港島區的中學上學，她搬到筲箕灣姐姐家同住。脫離父母管束的她完全放飛了，各種抽菸喝酒逛舞廳，結交問題少年。
關於她的出道，她曾說是在銅鑼灣閒逛遇到導演黎大煒和編劇文雋。但也有說法是她在酒吧瞎混時遇到星探，對方推薦她去面試。
面試的戲叫《靚妹仔》，說的就是幾個未成年少女離家出走，墮入風塵的故事……溫碧霞一試就過了。
溫碧霞這個名字，就是導演黎大煒給她改的。本來她不願意，但黎大煒跟她說：“你看，林青霞、沈殿霞、陳秋霞，無‘霞’不紅！”
溫碧霞於是同意了，她也確實紅得很快。
《靚妹仔》讓溫碧霞愛上拍戲，六千塊錢一部戲的片酬，也讓他們家的經濟得到很大緩解——這已經是父親工資的十幾倍了。
她不顧父親反對，放棄學業，在媽媽幫助下與麥當雄公司簽約，然後自己租了一個小小的房間，開始在電影圈闖蕩。
簽約那年，她才15歲，美好的少女時代，隨著她一頭扎進紙醉金迷的娛樂圈，草草地結束了。
從“墮落少女”“歡場女子”到大眾情人
拍完《靚妹仔》後，麥當雄還是按“靚妹仔”的形象，說服她拍了《停不了的愛》。
這次的女主，也是一位身世坎坷的少女，因為遇人不淑未婚先孕，迫於生計不得不當上舞小姐，以皮肉賺錢。
偶然的機遇，她和一位家境富裕的醫生一見鍾情，隨之發展出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
青澀的劉德華成為溫碧霞熒幕初吻的對象。不過，這部戲卻讓她拍得很痛苦，因為拍了一半，她才知道戲裡有多場纏綿戲。
後來無線也多番出面要求刪剪劉德華的部分
事前她只知道自己的搭檔是劉德華，沒想到和吳孟達也有不少親密互動，而且動作猥瑣。對於與大自己十幾歲的吳孟達纏綿，17歲的溫碧霞很是排斥，好幾場戲都是哭著拍完的。
何況當時她還有一段穩定的圈外戀情，男友來探班時正好看到幾個親密鏡頭，溫碧霞說：“我內心很難過，決定以後再也不拍這樣的戲了。”
這幾場大膽親熱戲後來成為全城熱話，電影叫座叫好，但溫碧霞和父母的關係卻降到冰點，加上不想被定型“脫星”，她決定與麥當雄解約，離開電影圈。
這一走就是兩年，絕非麥當雄以為的“一時衝動”。
1986年，《靚妹仔》的製片梁李少霞向她發出邀請，她搭檔梁朝偉拍攝了《地下情》，正式復出。
溫碧霞說梁李少霞一直很“錫”她，即使別的劇本，她也是會答應的。
女主阮貝兒的角色和以往的“歡場女子”“墮落少女”不同，她心思敏感細膩，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帶著一絲文藝少女的抑鬱。
關錦鵬覺得，溫碧霞確實有阮貝兒的氣質。
雖然《地下情》口碑不錯，但溫碧霞這笨重的蘑菇頭造型，卻讓觀眾各種看不慣，暴露臉型缺點不說，更多人認為溫碧霞不適合走文藝片路線。
復出後，溫碧霞還是興致勃勃想要嘗試不同的角色，但當時電影圈被黑幫把控嚴重，溫碧霞開始到發展勢頭迅猛的TVB試水。
1992年，《火玫瑰》終於讓她再次火遍大江南北。
《火玫瑰》爆紅後，溫碧霞忙得像陀螺，拍戲、拍劇、出唱片，她感覺自己一整年都沒休息過。
1996年，30歲的溫碧霞再次出人意表。
她推翻了這幾年建立的“玉女”形象，搭檔任達華演出了驚悚懸疑片《驚變》。
超前衛的性感演出，令溫碧霞飽受爭議，她也正式被打上“豔星”標籤。可這一次她卻沒有半點後悔。
“拍這部電影，因為我很喜歡劇本，很喜歡邱禮濤（導演），電影裡只有幾個暴露鏡頭，且都是為劇情服務的，我到現在還覺得很美。可惜所有觀眾都關注那幾個鏡頭而不是電影。”
這部電影之後，溫碧霞便再也沒有演出暴露鏡頭了：“香港人始終是保守的，外表open，內心始終是保守的。”
遇到現實中的Uncle Rain，她成為另類豪門太太
《火玫瑰》中，在歐陽海潮灰暗的復仇之路上，Uncle Rain始終是一抹溫暖的亮色。
他風度翩翩、溫潤如玉，是非分明，集理性感性於一身，一直默默守護海潮，陪伴她渡過每個艱難時刻。
現實中，溫碧霞也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遇到丈夫何祖光。
因為父親離世、電影爭議，種種打擊讓她一蹶不振，連原本錄好的唱片她都推掉說不出了，一個人飛到美國散心。那時她已經患上抑鬱症。
在美國朋友的介紹下，她與何祖光相識。何祖光對溫碧霞一見鍾情，很快對她展開追求。溫碧霞很喜歡何祖光身上濃郁的陽光氣息，他的浪漫和幽默感，也慢慢治癒溫碧霞的抑鬱。
溫碧霞曾說：“他是我的天使。”
只是兩人的家庭背景、工作生活，卻是差距懸殊。
何祖光出身名門世家，家境殷實，自幼受良好教育。認識溫碧霞時，他是某跨國投資公司銀行部副總裁。標準的鑽石王老五。
兩人剛戀愛時，何祖光的親友都勸他斬斷情根，畢竟溫碧霞不僅是藝人，還曾拍過風月片。在外人眼中，她不過是一個賣弄風情的心機女，接近何祖光必然目的不純。
而溫碧霞從小缺乏家庭溫暖，種種壓力下，她並不相信世上有天長地久的愛情，於是主動向何祖光提出分手。
何祖光卻很堅定，他對溫碧霞說：“任何人跟我說關於你的閒言閒語我都不介意，我眼中的溫碧霞，就是我認識的你。”
這不就是排除萬難，也決意要娶海潮為妻子的Uncle Rain嗎?
2000年，兩人在泰國舉行婚禮，何祖光承諾要讓溫碧霞做最幸福的太太。
婚後，夫妻倆住在清水灣豪宅，平臺花園打造成溫碧霞最愛的峇裡風情，還配備十多萬的按摩池，讓溫碧霞隨時可以邊看海景邊曬太陽邊泡澡。
窮姑娘嫁入豪門，溫碧霞成為傳媒眼中的“現代灰姑娘”，可從小叛逆的她，哪會甘願受豪門世家的種種約束？
她並未因此過上循規蹈矩的豪門媳婦生活，她甚至提出了兩個任性的條件：1、不生孩子；2、繼續工作。
可何祖光都同意了，這才有了後來的《封神榜》《風雲變》等經典。
也許是為了避免這位“叛逆”的豪門太太承受家族壓力，何祖光刻意讓她和家人保持距離。溫碧霞曾透露：“他父母都在美國，偶然見見面，客客氣氣那種。”
雖然何祖光一直尊重溫碧霞不生孩子的決定，但隨著年齡增長，溫碧霞“丁克”的想法也有所動搖。
40出頭時，她開始有當媽媽的念頭，和許多備孕的女人一樣，她在主臥床頭正中掛了一幅寶寶畫像。溫碧霞說：“我好愛小朋友，但生寶寶要順其自然，隨緣。”
受一位領養孩子的外國朋友影響，她覺得領養孩子也是一個組建家庭的方法。她
和何祖光於是到處打聽，最終回內地收養了一名出生即被遺棄在火車站的孤兒。
溫碧霞說，當時一看到照片就覺得很喜歡他，彷彿“一切都是緣份”。
歷時兩年繁瑣的手續，夫妻倆終於成功領養孩子，改名為何國倫。在他們的悉心照料下，孩子的皮膚病和咳嗽也都治好了，健康快樂地成長。
溫碧霞曾開心地說，兒子和何祖光越來越像。在何祖光的寵溺下，溫碧霞一直活得很少女。
2017年，溫碧霞和何祖光曾傳出婚變，兩人分居四個月。
港媒爆料是溫碧霞事業心太重，導致夫妻倆聚少離多矛盾升級，還有傳聞是何祖光的家族長輩不滿兩人沒有自己的子嗣，向何祖光安排了其他合適的女性人選，惹怒了溫碧霞。
溫碧霞從小知道不能依附別人生活，確實是事實心很強，而且她吸金能力不弱。
即便拍戲的數量很少，但她商演、剪綵等活動不斷，行情好時每個星期收入過百萬。加上熱衷投資，手上持有過億物業。絕對是圈中的隱形富婆。
事情曝光後，溫碧霞大方承認婚變，但強調是與丈夫聚少離多所致。
她又感嘆與丈夫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是兩個世界的人，加上自己比較情緒化，兩人對很多事情的看法相距甚遠。
不過這場婚變並沒有持續太久，雙方就和好了，很快又高調秀起了恩愛。
回憶婚變，她覺得當時確實感情久了淡了，加上自己結婚多年始終自我，衝動之下就做出分居的決定。
不過分居數月後，兩人重新在一起時又讓她恢復了當初相愛的感覺，所以很快就複合。
對於何祖光對自己的包容，溫碧霞很感動。
近兩年她調劑了更多時間陪老公兒子。年初心血之作《墮落花》在愛爾蘭電影節獲影后寶座，得知好消息時，溫碧霞正和家人在峇里島度假……
國際影后獎座和老公兒子之間誰更重要？顯然是後者。
E姐結語
《火玫瑰》裡，海潮一直帶著仇恨生活，她的獨立和隱忍，都是為了復仇。
現實裡溫碧霞沒有什麼血海深仇，但她的前半生，確實是帶著對父母，對生活的恨意而活的。
她少女時的種種叛逆行為，退學、離家、入行拍戲，都有一種要自我證明的執拗，而父親突然離世，一切怨恨和自證彷彿突然失去意義，她因此陷入更深的抑鬱裡。
何祖光的出現就像一道光，給了她理想的愛情與富足的生活，但她拒絕生子、堅持拍戲、不依附於丈夫，種種與“豪門闊太”格格不入對行為，不僅是“獨立”，也是源於她與生俱來的危機感。
出身貧寒、嫁入豪門的經歷總讓人把她與灰姑娘聯繫到一起，傾國傾城的美貌也讓人忽略了她的演技，和她每一次作出人生重大選擇背後的智慧與審慎。事實上，溫碧霞從來沒有像灰姑娘一樣，默默等待王子帶著漂亮的玻璃鞋來打救自己。
對世界，對生活，對愛人，雖然她的防守姿態大過奉獻，但她的人生始終牢牢握在自己手裡。
她絕不是供人賞玩的性感花瓶，她是一朵燃燒的玫瑰——
美麗，熾烈，執著，勇敢，還有幾分哀傷與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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