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口 (小說)

已經連著十天沒找到活兒,兜兒裡的兩千多塊錢沒剩下幾個子兒。

跟老婆賭氣出來的。那娘兒們實在讓人受不了,在她跟前兒我一點面子都沒有!

結婚二十多年,沒幾天不吵架。要不是她,三兒也不會抓進去。

早飯還是兩個饅頭。那對河南夫妻的饅頭很大,老面做的,一塊錢一個,便宜。來的頭三天,兩天早飯吃的熱乾麵,四塊錢一碗;第三天奢侈了一把,一碗餛飩加兩根油條,八塊錢,心疼、自責了半天!以後每天早飯就兩個饅頭;有時候,中午和晚上也是饅頭。在家的時候,我幾乎不吃饅頭,太乾,咽不下去。

兩口子很和善,見到人一臉笑。他們來這個城市快二十年,一直做饅頭。在這一片,五六家做饅頭,都是河南的,他們家的總是最大,也最便宜。店鋪已經換了四次,租金太貴!這次換到背街三四年了,在街口的一個拐角,不到三個平方,租金每月1200。店裡黢黑,三個大蒸籠,從早到晚水汽蒸騰。

心裡著急睡不著,六點不到就騎著破電動車來到路口等活兒。

五點多鐘天就開始放亮。城裡人起得早,散步的,買菜的,買過早的,開始熱鬧了。五點半一過,汽車也多起來。雖然到了五月,早晨的風還是有點涼,我穿了兩件衣服。我斜坐在破電動車上啃饅頭,車後邊跨簍裡裝著做活兒的工具。

在家的時候,這個點兒我還在睡覺。當了六七年的村幹部,每月一千六百多塊錢的工資,算上補助才兩千多,根本不夠花。如今,農村面子大,花費多,人情重,這點錢有些艱難。沒辦法,在村子周邊打點零工,幫人看魚塘,打魚摸蝦,到屠宰場幹活,什麼都做。老婆為這事天天跟我吵,總要我辭了職,到城裡打工。打工錢多些,好的時候七八千甚至一萬,可人辛苦,家裡也顧不上。在外面漂,心裡沒著沒落,老想著回家過安穩日子。老大老二都成了家,孫子也有了,看著孩子們在跟前跑來跑去,踏實!只有老三讓人操心,整天遊手好閒,打架鬧事,被他媽慣的。

慢慢啃著饅頭,眼睛一會兒沒停地掃著周圍,可看著都不像請人幹活的。

六點一過,街上熱鬧起來,十來家早點鋪、早點攤兒開始忙碌,小商店、食品店、水果店、文具店、花店、服裝店、鞋店、超市、菜市場都敞開了門,電動車店賣雨衣雨傘,花圈店還代賣性用品。除了早點鋪,其他店都沒什麼人。我也看出來,在城裡開店也不容易,租金都老貴,價錢也起不來。倒是稍遠處新開的兩家洗車店生意不錯,三十塊錢洗一輛車,一天到晚都有人來。城裡的車真多,大路口就不說了,就連這個偏街小路口也經常堵車,早中晚六七次,晚上宵夜更堵。我就不明白,城裡人都這麼有錢嗎?到處拆房子蓋房子,兩三萬一個平方,怎麼買得起呢?我是不敢有這個奢望。

農村房子也多,都是樓房,一家兩三棟的不是稀罕事。大家都這麼想:地越來越少,早蓋早踏實,晚了就沒地方;等到一拆遷,後半輩子不愁。城市發展很快,很多農村都划進城市,拆二代牛得不行……不知道我們那裡什麼能發展進去。聽說,規劃有了,就是不見動靜。

唉,哪輩子的事!不想了,希望今天有活兒來。

六點半,同屋的那三個才過來,支好各自的電動車,拿出煙互相敬。這幾個煙癮大,一天兩三包。我以前煙癮也大,後來少了,能不抽盡量不抽一一都是拜老婆所賜,她把我的錢管得太死!你說,我在那個位置,人來客往,敬菸敬酒是禮數;來個人,煙不煙茶不茶,誰理你!女人不懂這個。也不是不懂,就是嫌我掙得少,就是愛錢!找這個女人,倒黴!好多次,她都整得我十分沒面子,村子鄉里都知道我老婆厲害,沒事輕易不找我!唉,仕途是沒指望了!這糟心的娘兒們!

那三個這幾天運氣好,接了好幾筆活兒,手頭闊氣,過早都是一碗牛肉麵加兩根油條。他們要請我,我說吃過了。

我們這個路口,接活兒的有四十多個人,男的女的都有。男的都做修修補補,泥工木工都有;女的做家政,打掃、洗涮。有四個幫,河南的,安徽的,江西的,湖北的。我單打獨鬥,不屬於任何幫。同屋那三個是安徽的,同一個村。我第一天來這個路口,一個人貓在角落,年紀最大的老劉心善,主動和我搭腔,說同屋的一個老鄉回家了,問我要不要找住處。我當然樂意,答應了。那間出租屋,在一個城中村,才十多個平方,又矮又舊,兩張高低鋪,租金要八百!四個人,正好一個人兩百。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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