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電影，這輩子我只幹了一件事”。
這是導演吳天明的墓誌銘。2013年那部《百鳥朝鳳》讓觀眾知道，有這樣一位導演一直在關注著我國的民俗文化，致力傳承國粹精華。
但他生平獲評價最高的一部電影，不是《百鳥朝鳳》，而是1995年上映的《變臉》。
《變臉》
這部電影想必大部分人都沒看過，它是以“川劇變臉”為文化基點，將目光放到小人物身上，來宣揚真情，弘揚善美。
一名江湖老藝人擁有獨家變臉絕技，他恪守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祖規。但他孑然一身，一手好活卻面臨失傳，他需要一名有“茶壺嘴嘴兒”的孩子來傳宗接代。
一個被轉賣了7次的8歲小女孩，挨餓受凍，需要一名能真心待她的親人。
這樣的一老一少在難民窟遇見了，孩子把自己扮成了男孩兒，那一聲“爺爺”喊住了這位孤寡老人。照在孩子身上的光就像打進了老人心裡的希望，他後繼有人了。
爺爺花了5塊錢買下了狗娃。
爺孫倆在一葉小舟上一起生活，爺爺給狗娃買了冬日最厚的棉襖，帶她去看“活菩薩”的戲，出去吃茶。在爺爺身邊，狗娃再也沒餓過肚子。狗娃心中認定了爺爺這個親人，終於有人對她這般好了。
只是紙包不住火，謊言總會被揭穿。爺爺最終發現了，自己買回來的這個繼承人不是“茶壺嘴嘴兒”，卻是個“存錢罐”。他一個行走一生的老江湖，被一個女娃子給騙了。
他得趕她走。但狗娃苦苦相求下河找爺爺，爺爺看見狗娃為了留下不要命的樣子，立刻脫下外衣去救她。從爺爺外衣下的瘦骨嶙峋可以看出，那個年代要養一個孩子多麼不容易，但他從來沒讓狗娃少吃一頓飯。
最後狗娃留下了，只能作為傭工跟著“老闆”後面打雜，搭夥賣藝。
但狗娃始終好奇變臉術，偷拿面具試戴卻不料著火，賴以為生的船也燒沒了......這下變臉王終於可以趕走狗娃了。
沒了繼承人的變臉王擔心這輩子都不能傳宗接代了。愧疚的狗娃為了報答爺爺的養育，將從人販子手裡救回來的男娃娃送給爺爺。
只是沒想到，這個救回來的男娃“天賜”，將變臉王陷入了人販子案件。“前世欠你斷頭香，今生還你性命債”。在權力的重壓下，變臉王將被處死。
但知恩圖報的狗娃怎能忍心這樣“害死”爺爺，一個8歲的孩子冒著生命危險去救爺爺，加上“活菩薩”的慈悲，最終感動師長，救回了變臉王。
面對“救民之恩”的狗娃，爺爺終於放下成見，授予她獨門絕技，自從爺孫倆逍遙走江湖。
這部電影，最後獲得了金雞獎最佳導演、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最佳男演員獎等多個獎項。
平淡的故事深刻的情感
很多人，覺得吳天明的電影“無聊”，或者情感不夠強烈。但靜下心來，好好感受，就能從他的電影獲得不一樣的感動。
吳天明的片子表達的情感是剋制的，人物的刻畫是一筆一筆來得。沒有過度誇張生活的苦難，渲染強烈的氣氛，只是用現實的鏡頭表現，不迴避面臨的悲傷，淺淺地敘說人物情感。
變臉王發現狗娃是女身的時候，坐在椅子上偷偷嘆息。即使沒有過度渲染情感，但觀眾依然能感受到主人公強烈的無奈。
狗娃為了救變臉王割繩從高處墜下時，應是電影情緒的高潮點。“活菩薩”接住了她，併為她伸冤，如此義氣感動了師長。但電影此時並沒有用高亢的背景音樂來渲染想象中的高潮，只是將舒緩動人的音樂融入情節中，用人物高超的表演傳達小人物的悲哀。
有情有義的小人物
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出，人物形象的塑造時候層層遞進，十分飽滿的。
狗娃，生在男尊女卑的時代，就是要拼命活著。扮成男孩兒被爺爺買回去，為了生存必須隱瞞，但被發現後，那句“我哪點兒比男娃差”也是對命運抗議的宣言。爺爺的厚待讓她感受到溫暖，而她每一次犯錯後，都是更加拼命地回報爺爺。
第一次被趕走，她下河哀求；第二次被趕走，她給爺爺送了天賜；第三次爺爺入獄，她用生命去救。隨著情節的一步步推進，可以看出狗娃既有孩子不懂事的天性，也是一個知恩圖報有情有義的孩子。
變臉王，古板固執卻十分善良。因為恪守祖規，無奈看著手藝即將失傳。但在活菩薩指點下，最終決定收養一個男娃作繼承人。當知道狗娃不是男孩後，讓她改叫 “老闆”，可以看出這時的他，還是把“繼承人”當作等價交換傳宗接代的工具。
但從狗娃偷酒被他打、當掉心愛之物為狗娃治病等一些細節，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善良。趕走狗娃後，看到倆人相片，他們之間的關係才開始向“親人”過渡，之後被狗娃救一系列情節，倆人感情逐漸升華。
另一個關鍵人物——活菩薩，從對變臉王的施以援手，到想救入獄的他，卻無能力只好放棄，最後被狗娃感動迴歸善良本性，為其伸冤。跟隨著電影對這個人物的刻畫，可以看出他也不過是一個人微言輕的“小人物”，會被權力壓制，但內心仍豪情萬丈有江湖情義。
電影的人物，從初登場的表面勾勒，到隨著情節的推進，每個人的個性特點逐漸凸顯，再用深刻的情節刻畫人物本性，細細品味很有意思。
人間有真情
除了對人物刻畫得細心，電影中還一直剋制地表達對社會陋習的不屑。“男尊女卑”以外，電影還對“佛”的力量提出了質疑。活菩薩被萬人追捧與瞻仰，卻在變臉王鋃鐺入獄之時，完全幫不上忙；變臉王請“送子觀音”卻並沒有得到孫子。被供奉的神佛，最後還比不上一個8歲孩子凡人的力量。
最後變臉王被救，還是仰仗“師長”的力量，狗娃的性命與梁先生的慈悲，都抵不過權威人士的一句話。果然“重量級的掌權者才擁有話語權去揭開黑幕”。
雖然電影鞭撻了社會險惡，但主旋律還是在弘揚真情，真善美將會戰勝狹隘的傳統觀念。
狗娃、變臉王、活菩薩梁先生、師長，甚至是在監獄給變臉王送水的看守員，他們本質都是善良的。最後梁先生的一句話令人感動：
“人間還有真情在呀，要不然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滋味呢”。
吳天明曾說：“我希望叫醒一代人藏在骨子裡的真情和社會良知。我們這個民族向來注重道德安邦，講仁義，講禮信，講廉恥，人情味十足。”
雖然如今吳導已經不在了，但他曾提攜過的陳凱歌、張藝謀、顧長衛等導演，還在電影圈創造藝術。希望未來的國產電影，能更多地注重中國的傳統文化和民俗，更加有人情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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