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洪鈞
激素、抗生素，現代醫學的治病法寶。但如果一旦濫用，則會帶來各種重症危症。對此，中醫的辦法簡單、療效確切，當然前提是辨證準確。
案1：濫用激素病危
1991年4月的一個週末，我回鄉探親。晚上大約10點鐘，村民某慌忙來找，說其兄長病危，剛才聽說我回家，請我去看。
患者趙某，當時大約65歲。我進屋時見好幾個人在炕上圍著他，殮服就放在旁邊。患者全身虛腫，呻吟不止，頻頻囑咐後事。詢問病史大體如下：
約10天前，患者感冒發燒。先是請本村的醫生扎針吃藥不好，又請鄰村一位名聲相當大的醫生治療。這位醫生最拿手的是：輸液中超大劑量使用激素和抗生素。他治療3天，越治越重。病家還保存著藥盒和藥瓶。我看了看，地塞米松從每天40mg增加到100mg。患者不但全身虛腫，還有嚴重的腹部脹滿。自覺心慌氣短，嚴重瀕危感，一陣陣昏迷。已經3天未進食水，1天沒有小便。這時患者不發燒，脈象沉弱稍數，舌淡，苔白厚水滑。
病家再三請我盡力。可是，那時只休息星期天，週一要授課，必須黎明趕早車回省城備課。只好破釜沉舟一試，開的方子如下：
附子15g，乾薑10g，桂枝30g，白芍15g，五味子20g，陳皮10g，茯苓20g，半夏10g，生薑30g，甘草5g。
囑咐病家立即抓藥，立即煎服。到凌晨2時不見大好，即去住院。結果，天快亮時病家來報喜。說：服藥後病人大好，喝了一大碗稀粥，自覺舒適，您放心走吧。
【按】上面這個方子，那時只值7毛5分錢。至今還有人說7毛5分錢救了一條命。
【簡單分析】這個病人雖然因為濫用激素導致內環境紊亂，但是輸液量充足，當時以鈉水瀦留為主。自中醫看，以陽虛水泛為主。其他病理變化不很嚴重，也沒有菌血症。所以，使用溫陽利水的治法可以迅速糾正。
如果再像以前那樣治幾天，特別是輸液不當，抗生素使用不當，就不僅僅是鈉水溜留了。輸液不足，會在細胞外鈉水瀦留的同時又細胞內脫水；補鉀不足，會造成嚴重低血鉀；給糖不足，會因為多器官營養缺乏而致功能紊亂、衰退。抗生素使用不當，會造成菌群失調進而導致敗血症，那樣就很難挽回。
案2：濫用激素髮燒遷延不愈
姜某，男，24歲，2004年9月11日初診。
患者35天前因為受涼發燒，輸液1周，同時用青黴素、安滅菌、清開靈、病毒唑、地塞米松等，但至今熱退不盡。體溫在37.5℃左右，自覺頭沉、背痠，不能做重體力勞動，其餘無大不適。脈大而弦，舌紅苔白厚，血壓正常。
西醫辨病：濫用激素後遺症。
中醫辨證：表未解兼內熱。
治療：柴胡3g，連翹8g，葛根10g，菊花10g，白芍15g，生石膏粉15g，甘草5g。常規水煎日1付。
療效：服上方5劑，諸症悉退。
【按】這是比較典型的清表裡熱的方子，只說明一下為什麼生石膏用如此小量。
目前雖然還常見生石膏，但也常見機器加工的極細粉。這種細粉的清熱作用大約是人工搗碎石膏塊的10倍，所以，不能再像張錫純先生那樣經常用一兩甚或半斤以上。同樣，目前的龍骨、牡蠣也常常加工為極細粉，用量可以減至舊時的1/5-1/10。不過龍骨、牡蠣用舊時的份量問題不大，生石膏細粉，則要慎重。原則上，只要見一次大便不實，即需減量或停用，這也是錫純先生經常告誠的。
案3：濫用激素導致消化道出血和幽門梗阻
趙某，男，62歲，1994年2月15日初診。
患者無胃病史，近來因為感冒發燒，西醫治療1周，致上腹脹滿大量嘔吐。查患者一般情況可，脈沉、舌淡，上腹飽滿，明顯振水聲。血壓160/100mmHg。詳細詢問得知，西醫治療口服藥和輸液中都用過較大劑量的地塞米松。又，患者清楚地記得，1993年11月8日曾經大量便血1次，也是在治療感冒發燒之後，而且便血前有上腹脹滿、燒心。
故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兩次都是濫用激素誘發的上消化道潰瘍並且出現併發症。患者沒有高血壓史，目前血壓高至少和濫用激素有關。
處理：①禁食水；②支持輸液；③口服甲氰咪胍、蓋胃平；④中藥煎劑處方如下：
黨參15g，黃芪15g，桂枝20g，白芍15g，香附10g，吳茱萸4g，茯苓10g，半夏10g，厚朴5g，雲木香5g，甘草5g，生薑15g。常規水煎日1付。
這是黃芪桂枝五物湯加味。加的是補氣、溫胃、理氣藥。
2月16日：家屬來訴，未再大嘔吐，亦未便血或黑便。繼續處理如上。
2月17日：患者就診，自稱大好，可以進食，面色轉紅。血壓130/90mmHg。取中藥3付善後。
案4：濫用激素致長期低熱
李某，女，21歲，1994年8月6日初診。
低熱伴前頭痛1年，經中西醫多次治療不效。體溫偶爾可至37.5℃，一般不超過37.3℃。終日頭痛不止，此外無特殊不適。身體消瘦，面色㿠白，食慾稍差，睡眠偶爾不好。二便、月經大體正常。脈細弱而數，舌淡胖，苔白稍厚。血壓100/80mmHg，體溫36.9℃。
不詳細詢問病史，也可以疏方。但是，近年來我每年大約治療上百例這樣的長期低熱，有的反覆低熱2年以上，絕大部分是濫用激素引起的。問之，果然是發病前不久曾經因感冒發燒輸液數日，幾次大汗後遺留此證。
西醫辨病：濫用激素致體溫調節紊亂。
中醫辨證：過汗傷陽、傷氣，清陽不升，氣虛頭痛。
處理如下：
黨參15g，黃芪15g，五味子15g，桂枝15g，柴胡5g，升麻5g，當歸10g，白朮10g，桔梗10g，川芎10g，甘草5g，生薑20g。常規水煎日1付。
補中益氣丸9g，日3次。
服上方5日後，頭痛減輕，血壓110/80mmHg，體溫未再超過37℃。又2日後，脈象正常，頭痛大減，血壓110/75mmHg，續服3日痊癒。
【按】濫用激素導致長期低熱是很常見的一種不良後果，不及時恰當處理，常常遷延數月，有的會數年。這種低熱一般不超過37.5℃，有的甚至在正常範圍。這是由於有的人基礎體溫低，接近37℃的體溫就算高了。體溫僅略高，但患者卻很難受，自覺頭痛、頭暈、乏力、全身痠痛冷熱感等，就像總在感冒。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從西醫藥理角度看，這是因為濫用皮質激素導致的調節紊亂，形成病態的調節週期。體溫調節紊亂只是神經-體液調節紊亂的一個方面，只不過是體溫容易測出來而已。
從中醫角度看，這是典型的陰陽平衡紊亂。實驗研究已經證明，皮質激素嚴重干擾陰陽平衡。最多見的是導致腎陽虛，也可以導致腎陰虛。更準確一點說，這是腎氣陰陽失衡在體溫上的表現。
所以治療上既要補腎陽，也要滋腎陰；既要補氣，也要補血；既要解表，也要和裡。總的來說要偏重補益，給體內陰陽平衡增加物質基礎。除非有明顯的內熱，開始照用桂枝湯也是正確的，因為這是滋陰和陽、補中固表第一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