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的飯前儀式:唱歌


監獄的飯前儀式:唱歌

有朋友說監獄裡吃飯前要先唱歌,我突然想起來了,是有那麼回事。

我們那時候有21首改造歌曲,隨機選擇,飯前必須來一首,之後才是點名、排隊打飯。

很多歌現在都有點兒忘記了,因為歌詞好像都差不多。“這是一個特殊的,特殊的地方,這裡有巍巍高牆,無情的鐵網,哨樓上武警戰士在站崗,帽徽上閃著威嚴的光芒”,“我們決心改造好,美好前程,陽光照耀”,“逃跑無出路,逃跑無出路,逃跑是繼續犯罪走絕路”、“告別了昨夜的黑暗彷徨,迎接那朝霞啊縱情歌唱”之類的。

在裡面唱歌,五音全不全沒有關係,主要是氣勢要拿出來,聲音放大就對了。如果感覺死氣沉沉的,就會被要求重唱。特別是在集訓隊的時候,每天不知道唱多少遍,唱歌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如果考不過,那是要出問題的。

而如果碰到監獄有隊列比賽或者歌唱比賽,紅歌當然也是其中的內容。而且因為大家的選項不多,有可能幾個監區都抽到同一首歌,那就必須要改一下唱法,比如加快一個節拍或者變成幾重唱,這樣才能脫穎而出。

我所在的監獄,每個季度都有隊列比賽,每年還有一次歌唱比賽。參加比賽是可以加分的,所以其實有很多人積極參與。不過我是屬於不主動那種,特別是在勞動監區的時候,每天勞動都很累了,回來還要練1個小時的歌,我確實不太想參加。

不過後來有一次因為監區的人比較少,監獄又要求每個監區組成大幾十人的方陣,人手不夠,沒辦法,我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那次唱的是《我愛你,中國》,這首歌的難度還是比較大的。我們畢竟不是專業選手,對於音調和節奏的把控很成問題,每天晚上都跟著大音響訓練,盼望著賣力出奇跡。但是集體唱歌有一種畢竟難解決的問題,就是如果有人聲音比較大而且唱偏了,那麼其他人很快就會被帶亂節奏,所以要反覆的練習。不過這也有好處,參加練歌的人有很多機會可以抽菸,通常是練了兩三遍警官就喊我們休息一下,然後大家集合到吸菸區點菸。而其他沒有參加練歌的人,這時候只能老老實實的在飯堂裡看電視,坐立不安的羨慕我們了。人的慾望有時候蠻小的,在監獄裡特別明顯,點一根菸、泡一包面、多2分鐘上廁所的時間就可以讓大家心滿意足。

有時候我覺得人挺悲哀的,有些事情如果不是刻意的去想起,很快就會被遺忘掉。對人一樣,對事情也是如此。

出來以後我沒有再接觸過這些,如果不是有評論說裡面要唱歌才能吃飯,我甚至想不起來有這麼一回事。

很多歌都忘記了,但是這一首始終記得,因為每次唱的時候都有人哭。這首歌叫做《昨天 今天 明天》,是一個服刑人員創作的,作者的名字我不知道,歌詞很貼切我們的實際情況:

想想昨天我不禁低下頭,悔恨的淚止不住的流,迷失的人兒,糊塗的心,衝動是一杯人生的苦酒;

看看今天我平靜的承受,多少願望無法說出口,回頭的人兒,渴望自由,讓時間撫平往日的傷口;

望望明天我握緊了雙手,相信陽光就在風雲後,親人的呼喚,朋友的等候,新的路程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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